杨丹霞近影
本报昨日20版刊登了季涛诉杨丹霞名誉纠纷一案的新闻。杨丹霞女士在开庭当天有一长文,讲述了案件来龙去脉,值得一读,令人深思。
1 注册化名微博的缘起
1. 在刘益谦买苏富比这件功甫帖之前,他就通过颜明知道了我对此帖不看真,其顾问朱绍良,在与我多次讨论时,我也都表示此帖疑点较多,应慎重向朋友推荐。今年元旦,上博三位专家发表了文章,刘益谦当天中午12点多打我手机(有联通通话记录单为证,时长3700秒),问我现在上博的文章出来了,“你说我怎么办呢杨老师?”我建议他退货,他说:“不能退呀!我这个功甫帖回来区里领导向市里打了报告,政府替我交了进关的钱,我现在退,怎么退呀?”随即他又提出,1月2日让人把功甫帖送到我家来,让我研究几天,然后看能不能写篇文章质疑上博专家在《中国文物报》上的论文。我拒绝了,因为功甫帖是开门假的东西。但是,考虑到古玩行业的行规和他收藏家的面子,我向他表态:虽然不替他写文章,但也不会在公开场合以“故宫杨丹霞”的身份对功甫帖说不好。最终,刘益谦也认同了我这个态度。
毫不夸张地说,凡是见过苏轼真迹的人、对宋代书法有研究的人、练过几年毛笔字的人,只要他眼睛没毛病,平心静气、不带私心杂念来看这件功甫帖,其结论与我没什么不同。目前为止,有些写文章论证功甫帖是苏轼真迹的人,根本不懂苏轼书法,更没有几个人上手看过公认的苏轼真迹,其论证角度和方法都是在打擦边球,那些所谓论文并没什么学术价值,甚至都不符合起码的学术论文规范。我认为,这类假货不是可以靠嘴硬、人多、嗓门大、不停说,打群架式的所谓“学术研究”,或者打着所谓“科学”旗号的仪器检测就能指鹿为马、让人信服的。
因为答应了刘不表态,所以对于一些人的所谓研究观点我一直没有做声。直到网上陆续出现了李路平、季涛、朱绍良等人捏造、转发上博曾藏功甫帖、钟银兰老师故意把功甫帖说假的谣言。我觉得,观点可以各自表述,一定要说这件功甫帖就是真苏轼,也不关我事;但造谣可耻、可恶,必须要有人揭穿他们。碍于对刘益谦的承诺,我只好使用化名注册,这纯属不得已而为之。
不要以为文人学者都胆小如鼠,明哲保身,我不主动去惹事,可是事来了我也不怕事!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为盗名而欺世的人,其恶行可以蒙骗一时,但不能蒙骗一世;能蒙骗一部分人,但不能蒙骗全天下人。
所以,我在这里首先特别要感谢季涛,是他的起诉打破了我对刘益谦承诺不公开表态的魔咒,让我从欲说还休,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2. 我和许多文博界同仁都感觉,这场由功甫帖引发的风波中,一些人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对文博专家明显怀有深深的敌意,否则不会制造、散布出那么多污蔑文博界、污蔑博物馆专家的谣言。作为一个在体制内工作30多年、没有任何行政职务的文博工作者,我并不看重虚名。
我自幼就想进故宫工作,从1983年考入故宫到现在,我感觉自己和我热爱的博物馆事业是密不可分的一体。我对博物馆有超越常人的感情,是博物馆培养了我,是这些包括钟银兰老师在内的众多老专家教导了我,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毫无根据地诽谤、污蔑博物馆和博物馆的专家。
令人气愤的是,除了抹黑上博,还有人企图将这种恶劣手段转用到故宫!比如“听梧阁”的微博,就污蔑说:故宫在1997年从市场上购买了宋人五札书法,后来因专家发现是假的,又在2005年卖掉,故宫还挣了一笔钱等等。这都是公然的诽谤,无耻的谣言!故宫作为我国第一大博物馆对于文物的收购、鉴定和管理都有严格的制度和规范的程序,怎么可能靠买卖文物挣钱?这种无中生有的造谣行径是对中国博物馆管理制度的侮辱和抹黑,是任何一个文博界同仁所不能接受和容忍的。
但我也清楚,现在社会上存在有一种不良风气,好像体制内的、官方的就都是不好的,都要质疑都要反对。所以,我注册一个化名的另一个用意就是,我觉得我说话只代表我自己。故宫博物院的各级领导,他们并不知道我开通微博,我更不希望他们因我被卷入这场论辩。
基于这种想法,从我在微博上开口说话之日,我就没打算以故宫人的身份给自己带上什么专家的光环。我更不想让人误会像马未都为功甫帖站台时说的那样:博物馆的人都是以国字头的头衔来以势压人的。
我的初衷是:只希望以一个普通网民的身份,把那些恶意的谣言揭露出来,让那些关注此事的人能从微博上看到真相,以免更多的人被误导。仅此而已。
3. 综上,我以化名注册微博的目的,只是针对那些因功甫帖抹黑造谣的人和事,并希望只限于这个范围。
(1) 我隐瞒真实身份并未隐瞒真实观点,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2) 我并不想借微博搏出位、讨名利,我认为,隐瞒真实身份可以避免不相关的人和媒体来关注、炒作。
今年年初,也曾有上海某报的记者通过微博私信,约我写一篇关于功甫帖的文章,我便婉言相拒了(现有保留的私信为证)。不为别的,就是我想将自己微博上的言论限制在可控范围内,不想通过其他公共媒体进一步传播。
(3) 我并未刻意隐瞒身份,有我手机号并早已使用微博的朋友,只要他设定过通讯录好友开通微博通知功能的,在我注册时就已知道Mr让阿让是我本人,甚至当时就有朋友马上私信过来打招呼。
(4) 浏览我的微博就可发现,我针对的并非某个和我有私仇的人,我是为了文博界的荣誉而战,也是为公理和正义而战。所以,我只是针对季涛等人抹黑文博界的言论进行斥责、讽刺。至于此人其他不靠谱观点,我毫无兴趣,更不去评论。
2 Mr让阿让的含义
1. 不停忍让。
自上博三位专家发文到我注册微博之前,无论刘益谦本人打电话,还是他的顾问朱绍良直接到故宫找我做动员,目的都是要让我写文章批上博,而个别拍卖行老总也迫于刘益谦的压力多次打电话来,要求我明确表态“力挺毛毛(刘益谦小名)”,否则就是站在对立面上去了等等,这种逼迫大家选边站队的做法,使我不胜其扰。既然刘明知我对这件功甫帖的意见,还坚持购买又不愿退货,说明他也不是真的尊重和信任我的意见。在此情况下,我不以真实身份表态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如果再要求我公开支持这件功甫帖是真迹,这纯属强人所难。但事实证明,这些人不能允许任何人公开或私下质疑这件功甫帖,谁说不好都会受到他们的抹黑和打压。在我之前,已经有上博专家和藏家颜明领教了他们这种一面抹黑,而后又装无辜受害者的手段。
近年来,虽然我在书画收藏圈子中有了一点不足道的认可度和话语权,但文博界有许多更资深、威望更高的前辈专家,比我经验丰富、且眼光独具,他们都没出来为功甫帖站台、写文章,这就很能说明问题。况且,我既非刘益谦的顾问更非朋友,只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之前凡是他问到我有关市场中出现的书画,我都是本着专业良心告诉他,帮助他,现在功甫帖遇到问题了,我仍然努力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忍让,并信守了对他的承诺。
但凡事都有个度,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即坚持人格的独立,对于过眼书画真伪的判别,皆本着自己的学识良知做出;我非某个资本家的佣奴,从未为他们赏赐的那点名利而颠倒黑白,违心表态。当力挺功甫帖的季涛等人对上博造谣、传谣时,我觉得这超出了我承诺的底线。功甫帖并不是季涛等人的收藏,他们为了刘益谦购买的这件东西,肆意造谣污蔑文博界,不斥责他们的谣言,任其传播,有悖于我做人的良知和博物馆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关于我站出来后将会成为新的攻击目标的后果,我也确曾考虑过,担心过,犹豫过,但我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这既是我在业内公认的直人快语的个性使然,也是我对于文博事业的热爱使然,更是我心中的道德尺度的驱使。
2. 我宁可冒着被人误解、污蔑的风险也要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也预想到了,季涛等会利用我在体制内这一点大做文章,诋毁我名誉,甚至借此对我、对故宫、对文博界再泼脏水。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实施的对上博的各种造谣、对故宫的污蔑,实际上是妄图抹黑整个文博界,这是对全体文博同仁事业心和责任感的无情践踏!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由此而导致我个人名誉有所损害,也决不能允许他们为所欲为。
也许有人会说,你用化名,不是磊落君子;有人说你对造谣者极尽挖苦,不是淑女。但我觉得,相对于是不是君子和淑女,我更在意社会上怎样评论文博界。如果我勇敢地作为一个战士,对他们利用功甫帖事件抹黑污蔑文博界的做法予以回击,远比别人认可我是个君子、是个淑女来得更有意义,更有价值。
我只能说,除了嫉恶如仇的个性,基于事实、坚持真理、除恶务尽的理念才是支持我走到今天的真正动力。我的言行,非为一己之私。就像《悲惨世界》里的让阿让,虽然承受了种种别人不理解甚至污蔑的苦难,但他仍能求大义、守大德,他救助了比他更悲惨的生灵,使正义得到伸张。这,才是我选择这个文学人物为注册名的初衷。
3 我斥责、讽刺季涛的真实原因
季涛起诉我侵害他名誉权,原因据他说是因为他发表“博物馆专家不应到企业中兼职,不许以专家身份在市场上作鉴定评估;出现在电视节目中的官方文物专家们应该多讲文物历史知识,避谈真伪和价格”,他暗示,是因为他这些言论,触犯了我的“私利私欲”,我才会“穿马甲跳出来骂”。这是他的故意歪曲和抹黑。
1. 个别不明真相的媒体说:“故宫专家杨丹霞狂黑季涛,二人本是朋友”的说法是谣言。我与季涛素不相识,连面也没见过。
2. 早在1月11号,远在季涛《博物馆专家如何为民间服务》一文发表之前,李路平、季涛等人在网络上叫嚣“功甫帖是上博旧藏”,污蔑上博专家指鹿为马时,我就对他们进行了斥责,并说明功甫帖从未在上博收藏,指出了他们的真实用意是要抹黑博物馆。他叫喊:“上博惹的祸要全国人民来收拾”这都是故意抹黑,我斥责他的最初起因就是这个。
3. 季涛文章中所说,故宫不允许院内专家参与社会上鉴定活动,这个也是造谣。实际上,故宫只规定专家未经故宫授权,不许以故宫博物院的名义从事公务鉴定活动,并未禁止专家以个人名义为社会大众服务。
4. 季涛这次提出不许博物馆专家参与市场鉴定,主要是因为上博专家文章说功甫帖假,其目的是让所有博物馆专家对市场中的假货、对艺术品收藏的各种丑恶现象闭嘴。之前,许多博物馆专家在市场当中发声,季涛等人并没有反对。原因只有一个,即当时这些专家都是说某某东西真、某某东西好,而非对某件东西提出质疑。从这次功甫帖风波季涛等人的表现可以看出,博物馆的专家只能对市场上的东西说真,说好,不能说假,说不好,谁犯了这个“大忌”,就把谁抹黑搞臭。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学术吗?一方面替买了假货的资本家摇旗呐喊,极尽吹捧溜须之能事,一方面对提出质疑的博物馆专家和他们所属的博物馆污蔑造谣,欺骗大众,这哪是什么学术争鸣,分明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资本家的乏走狗”行径。我这句评语可能确实切中要害,入骨三分了,这也就是为何,季涛对这个并非我杨丹霞发明的词语如此敏感和仇恨,进而起诉我的真实原因。
古人云:“临财勿苟得,临难勿请免。”谁人可践行之?吾挺身曰:我愿!
谨此声明。
杨丹霞 二〇一四年五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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