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2004年,在河北教育出版社北京颂雅风文化艺术中心任总监的张子康,为了拓宽出版的资源,兼任了今日美术馆馆长。最初是希望寻找更多的艺术家合作出版,真正当上了馆长,他才意识到在中国经营民营美术馆,就是趟着石头过河,完全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借鉴。
靠着种种努力,张子康将美术馆打造成为了国内第一座符合国际规范的非营利民营美术馆。他有了八年运营美术馆的经验,又兼有文化艺术出版社社长与艺术研究院推广中心主任的经历。2012年10月赴新疆任新疆文化厅副厅长,并兼任新疆画院院长,参与策划了第一届新疆当代艺术双年展。
张子康是推动当代艺术发展的实践者,他提出跨界生存是建造美术馆的新思路。“美术馆实际上是一种跨界的生存,它涉及到如何与政府、企业、品牌、艺术家等沟通,这种跨界成为一种大的文化效应,把一个很高的学术性的艺术问题怎连接成一种社会文化的放大,都是跨界问题。”
尽管张子康讲跨界生存,但他自认从未跨出文化界。他认为中国文化产业未来要得到有效发展,需要将美术馆、博物馆的价值体系建立好。“因为文化产业事实上是依靠艺术的价值体系,通过美学概念的渗透,为产品注入文化理念,提升人们的审美能力,从而增加人们对文化产品的消费,所以艺术价值体系的建立与市场之间是有直接效应关系的。美国把文化产业分为营利和非营利两个领域,国内把非营利部分和事业结合了。艺术非营利机构与国家的艺术事业在价值体系建立上有互相补充的关系,如果我们的学术机构与国家政府职能机构不能有效分离,会让艺术在国际范畴的价值认知上带来问题。”他深信美术馆、博物馆应该以艺术为出发点,才能发挥文化艺术对社会的影响力,真正实现艺术价值。
如今赴任新疆任新疆文化厅副厅长,张子康发现对新疆的很多东西需要重新认知。例如新疆并不是许多人想象中的“艺术洼地”,那里其实有独特的艺术高度,而且“正因为长期在语境和疆域上有一种和内地的疏离,才能保持一种艺术的原生态和自己独立而纯粹的高度”。
需要建立中国文化价值体系
时代周报:回顾你在今日美术馆的工作,有没有提出一些新的、跟国内美术馆不一样的理念?
张子康:当时做今日美术馆,目标就是建立一所符合国际规范的美术馆,能够真正确立艺术价值的美术馆。在中国,艺术家靠着与艺术无关的背景来放大自己的价格,这是不正常的现象。这种名人效应,并非是艺术真正价值的体现。美术馆其实是通过学术建立起来的艺术价值体。让艺术家没有背景,也能够成为知名的艺术家,这是未来的趋势。当然,这个体系的建立对艺术的发展有革命性的变化,这跟时代推动有关系,不仅仅是美术馆需要完成的。
当然这几年,包括国家体系的美术馆也在向这方面努力,不仅仅是表示国家态度,同样尊重艺术的价值,并更新艺术的价值评判体制,这样才能建造真正的国家艺术价值体系。美国博物馆体系就很完善,就比如在大都会博物馆做展览,艺术家则有可能被世界知晓与认同,因为它建立了国际化的学术体系,具有国际性的影响力,但在中国很难做到。为什么美国的美术馆建立的标准得到全世界的认可?其实就源于美国这种现当代艺术博物馆体系的建立。而要发展中国的文化产业,最先要梳理与建立中国的文化价值体系。艺术原本就是全人类的共有财富,而推进价值体系建立,就是推动社会有效的利用艺术资源。
时代周报:现在中国的美术馆、博物馆体系有没有跟上国际标准?
张子康:中国的美术馆、博物馆体系从战略上还够不明确,不适宜长久发展,有很多从根本认知上有偏差。现在美术馆还未形成良好的社会化教育资源,学生去看的展览,如果这些作品水平有限,就不能起到好的审美教育作用。西方的学生可以去美术馆上美术史课,而我们这里是散落的,缺乏梳理的,尤其是当代这一部分。
我们国家大部分展览追求的是短线效应,没有去设法规划长线的展览,出发点也包含太多与艺术无关的元素。国外成熟的美术馆做展览基本都要提前两年规划,我们就比较草率。
假话说习惯了,都不习惯说批评的话
时代周报:为什么你对当代艺术十分关注?
张子康:我在出版社的时候,做的都是传统艺术,像昔日文人画的大画册,吴冠中、张仃的画册,中国名画家全集,都是我负责出版的。后来开始关注当代艺术,是因为出于对美术馆定位的考虑。要突围当时美术馆的困境,就要做差异的尝试,一直以来有很多美术馆在做传统艺术,但事实上它不需要新的放大,它本身已经成为经典,这种职能更接近博物馆功能。要建成国际化美术馆,当代艺术是最容易走向国际的,实际上我是希望将美术馆定位当下的战略,可以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另外,国际上和中国的艺术观念有所区别,国际上的学术机构认为实验性、创造性是推动艺术发展的主体。
时代周报:为什么国内艺术界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批评与舆论的氛围?
张子康:原因特别复杂化。比如说,大家办一个展览,都不愿意批评,都说好听的话,实际上说假话说习惯了,人们都不习惯说批评的话。另外中国人讲究情分,情谊比学术更重要。再就是我们的收藏家、商家没有辨证的能力,我们批评之后就不买他的画了,一批评就是麻烦,所以艺术家也反对你批评,批评以后卖不出去,没法生活,大家就互相吹捧,价格上来了。商业行为,就是买家的行为不是建立在学术思考上购买艺术品的。如果一批评,画的价格起来了,越批评越火,他巴不得批评。
其实很多艺术家,李可染不是讨论出来的吗,吴冠中不是“骂”出来的吗,黄胄不是“文革”批出来的吗?包括朱新建,都是经过争议放大出来的。这样一种批评,最后放大价值以后,真正形成一种学术的概念。但现在真正学术上的批评太少了,攻击人的批评夹杂情感的东西太多了,冷静思考的东西少了。最后,理论家只靠写文章无法生活,靠艺术家给补贴。
时代周报:你认为美术馆展览后面是学术体系的建立,那么如何建立完善的学术体系?
张子康:在美术馆,我觉得最重要的机构就是学术委员会。学术委员会是由当今第一流的国内外专家组成,有艺术家,有策展人,有批评家,有教育家,他们合力为美术馆的学术建设发展出谋划策,对美术馆有艺术高度和学术价值形成一股推动力量。如果一个美术馆学术性不强,偏差太大,将会影响它的发展。一个严格的学术委员会,会对展览和馆藏进行科学评估,以保证其质量。
对一个有学术坚持的美术馆来说,新的展览、新的书写、新的学术价值挖掘,其实就是一种美术史建设,是在不断“往前看”。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往前看”的功劳比“往后看”的功劳还要大,即使在很多时候不得已采取一些商业化的手段,也是推动艺术公器的一种方法,属于技术操作层面的问题,只要“道”是对的、有学术坚持就没问题,美术馆自身要有这个基本底限。
张子康
原今日美术馆馆长,民营美术馆第一人。1989年7月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1989年9月在《河北图书商报》任美术编辑,1992年5月在河北教育出版社文化编辑室工作,1998年9月-1999年7月进修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山水画室助教研修班。2004年底出任今日美术馆馆长,兼任《东方艺术》杂志主编。2012年10月赴新疆任新疆文化厅副厅长,兼任新疆画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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