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生,1971年生于河北保定。1998年毕业于中央美院油画系本科。现为中央美院油画系博士生、北京工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教师。杨永生有着内敛、沉静和执著的气质,他的绘画传达出70后一代艺术家内心敏锐细腻又迷茫挣扎的心境,又与表现“残酷青春”类型的绘画多了几份沉稳与含蓄。杨永生同时有着令人艳羡的教育经历,从本科到博士有中国画坛上多位顶级艺术家作为他的导师,他博学而多才,但在采访中他依然流露出诸多的遗憾和伤感,他的故事折射出中国美术教育的问题以及他曲折奋斗的从艺经历带给他人生与艺术的宝贵经验。
绘画:我想表达被社会和文化挤压之后的伤痛
艺术中国:你风景画的创作初衷是什么?我感觉不是寻常意义的风景绘画。
杨永生:创作初衷是从生活和艺术主张两个方面说:在生活上当时年少气盛,要跟外界对冲,碰到的坎儿多,遭遇很多坎坷。在这种情况下,在生活上觉得迷茫,夜路尤其是山里的夜路更能把这种人在迷途中的感受表达出来。在艺术方面当时对光特别有兴趣。恰好是有一次我去山里拍照片,拍完之后发现夜里山路的感觉很特别,所以画了第一张。当时也没有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题材上,只是觉得借古画的画意用油画表达出来挺有意思。画了第二、第三张之后才有意识这么去做,才想把它发展成一个系列。刚开始的名字还是叫《夜路》,后来就改名叫《西山行旅图》,借用郭熙的《溪山行旅图》的画名达到跟古人的契合。其实是在怀柔,并不是我们这的西山,画了五六年,到2011年截止。
西山行旅图(八)Night Routes No.8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70x98cm 2007
天安门(四)Tian An Men No.4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40X180cm
2003
艺术中国:我对你的天安门系列印象很深,和尹朝阳政治意向的天安门不一样,有海洋的天安门穿透出一种异样的氛围。
杨永生:这个意向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是在上本科的时候在天安门后面租房住,晚上经常到天安门广场去溜弯,所以对天安门有一种情感。有一天下大雪,第二天我到天安门去拍照片,我把角度放低,发现有种水漫天安门的景象,无形中给天安门增加了一种情结,说不上来,肯定不是政治上的倾向,有一种文人的情怀但又有点晦涩,就画了一组。在我之前章剑画过天安门,别人也画过,潜意识里也肯定受过影响,我是用我的方式表达。后来我就不画了,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当时这个题材太好卖了,当时对艺术的追求太执着,觉得这个题材那么好卖是不是我有问题啊?后来尹朝阳一看你们都画,他就想把这个题材画绝了,他想干大事。
艺术中国:2011年之后为什么停掉这个风景系列?开始人物系列呢?
杨永生:风景画了30来张吧,停掉的原因我觉得最主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气没有跟上”。“气儿”是自信,艺术家的自信太重要了。这个系列没有被更多的得到认可,对自己产生一个怀疑和动摇。如果说当时气很足的话啊,我可能把这个东西再往前发展,发展得更个人化。后来我转变了方向,蜕变是很痛苦的,但没有办法,不变则死,变完之后还有一线生机。变化之后自己还是比较满意。
艺术中国:你现在的人物系列和之前的绘画似乎没有太多的联系了。
杨永生:恩,在外人来看呢他的差异性会大一点,但我看起来会有一个内在的联系,对自己的审美会有一个贯穿性。当然现在也是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就是说“哎,你画的真好!真棒!”另一个声音呢“你要那样一下多好啊”或者“怎么样一下多好啊”
,我对这两种声音也比较习以为常了。
艺术中国:不是为别人而画而是尊重自己内心的需求。
杨永生:我觉得不应该想太多,其实我经常在作者和观者的两个角度去审视自己的作品,在这两个境况里不停地转换,有的时候是到观者的角度,有时候再回到自己的角度里。其实我觉得如果更忘我的话,出来的东西会更纯粹。
艺术中国:下一步创作的主线是?
杨永生:下一步的主线一个是对名画的改造,另一个线路就是做一个肖像的题材。肖像不是说我来画你现在的样子,而是理想中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去按你的想法去扮演出来,扮演出来之后我去做一个心理上的探索。
坐在冰床上的浴女 70x100cm 2013
艺术中国:感觉这个有点像观念艺术。
杨永生:对,有一点。我不想画那些没有意义的,用基本功画一个大美人或炫功夫的东西。我的想法是能够探索人的心理。接下来我想画一个自画像,是对我内心的一个探视,那种经过多年磨练和挣扎后我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和受伤,我会做一个自己像一个受伤的人包裹起来的状态,包裹起来之后受伤流血的一个造型。让他流的不是红颜色的血,可能是蓝颜色,这样不是直白的传达给你,而是让你去想为什么他流的是蓝颜色的血,他更多的是不是一种内心受伤?内心被这种社会和文化挤压之后的那种伤痛。
艺术中国:从你的风景到现在的心理绘画,我觉得你一直在找一种比较适合的传达语言,用最有力的方式来表达你的感受。
杨永生:是努力想这样做,然后从画面的内容,也就是思想上面去做一个深究,然后从绘画上面做一种独我的绘画语言。
教育:我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多
艺术中国:你之前说过对传统教学的反感,但为什么你却在中国的美术院校的系统里面读到了博士?
杨永生:我基本上是属于游离的状态,我是学院出身,但是又不太认同学院那种思维模式和画法,这也是后来他们为什么排斥我的一个原因。考博第一是为了拿学历,第二想的是美院教学从来没那么严过。没想到后来那么严,上了五年,08年才拿到学位。学院里人文因素太多,不是学术问题,不是因为你画的哪儿有问题,如果你不去服从就是一个问题,我有点触犯导师的尊严,年轻的时候不太懂,要是现在让我上博士的话,我可能会绕着这个走。
艺术中国:你觉得这么多年的教育经历你的收获和失去各是什么?
杨永生:我收获的地方有两点,一方面是素养,让我不因为社会的流行而去表达肤浅的东西,这是我多年学习经历给我的素养,另外一个就是技术,说简单了就是手头功夫,毕竟我还是在从事画布上的工作。我一直努力怎么让我这个画面又有技术但又不能让别人只看到技术,在这之间博弈,如果你太技术化了,那么就觉得“活儿”的感觉太强,但是如果你完全像“当代”那种又让我不能容忍这种画面的粗糙。我失去的东西呢,失去了思想和审美。
艺术中国:你这样的回答很让人震惊,怎么叫失去了思想和审美呢?
杨永生:思想和审美应该是艺术家独有的东西,应该是独创的。我是按着学院传统的思维方式展开,在思想上受到很大的禁锢,不能更多的去思考。画面表达的东西跟社会没有一个贴切的关联,找不到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另外一点就是审美,因为思想最后决定了你的审美范畴,审美范畴逃脱不了这种受教育滞后所带来的判断。具体来说遗憾的就是我的画面,不能很独特很独立于一方。因为我所要求的东西,必须在我的眼睛里让它完美,完美就是一种束缚,因为我的这种完美不能突破审美之外,如果能造成你审美之外的一个事物,我觉得那是最杰出的一个艺术家。
艺术中国:过去的学生绘画资源比较少,当代社会是一个资讯及其发达的时代,青年艺术家似乎也面临着很大的困境?
杨永生:我觉得主要问题还不是对艺术的困境而是对社会的困境。艺术本身就包含这个社会的困境,我觉得他们面对的这个困境是中国独有的困境,就是体制给他们带来的一种困境,我们的艺术、商业、政治三个东西去影响他,国外的话他最起码去掉一个政治因素,所以西方人的问题面临得简单。在中国青年一代,这个问题太泛了,我觉得他们疲于这种应付,然后对艺术的思考影响太大。另外一方面是教育给他们的影响,我们的教育实在不能称为教育,我觉得教育是一个后援,他没有这个后援了,可能也就没有立场了,再加上前面的说的艺术、商业和政治的问题混在一起我觉得会把他们弄得非常的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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