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拉脱维亚首都里加被指定为“欧洲文化之都”活动的东道城市,这一年里,各种文化艺术相关活动及展览都将以首都里加为中心展开。作为“文化之都”活动的一部分,“国际纸艺节”(International Paper Objects Festival)邀请了九名日本艺术家参展。参与纸艺节策划的日本摄影家/批评家石川卓磨同我们分享了他6月27日至7月7日期间在里加的所见所闻。
拉脱维亚1991年从苏联独立,2004年加入欧盟,今年开始引入欧元。对于这样一个国家而言,担任今年“欧洲文化之都”的东道国的确是向国际社会宣传本国历史文化的绝佳机会。
拉脱维亚的国家和民族历史非常复杂,13世纪以来,曾先后被德国、荷兰、瑞典、俄国/苏联占领支配。因此,进入20世纪以前,拉脱维亚从来没有作为民族国家独立过。第一次宣布独立后不到22年,又被并入苏联,因此和第二次独立算在一起,作为自立民族国家的拉脱维亚历史还未满50年。在这种背景下,如何呈现本国的历史文化,如何为自己的国家定位,这可能是所有从苏联独立的东欧国家都无法回避的课题。
尽管拉脱维亚作为独立的民族国家成立时间尚浅,这片土地和民族的历史却十分悠久。早在13世纪初,拉脱维亚就已登上历史舞台,而首都里加的历史地区也矗立着从中世纪德国到20世纪初新艺术风格的各种样式的古建筑。拉脱维亚人在长期的衰退和危机当中,依靠文化的力量维持了高度的民族意识。自19世纪以来,拉脱维亚地区识字率就很高,现在几乎达到100%。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1781年)等重要著作就是在里加首次出版。
在拉脱维亚新国立图书馆举办的展览“书籍500年史 1514-2014”上,这种民族自豪感体现得尤为明显。这场回顾书籍印刷500年历史的展览收集了自马丁·路德和丢勒等人活跃的文艺复兴时代以来各种类型的书籍,比起文本,更偏重物质层面,尤其是各类版画插图令人印象深刻。
这种对纸张的亲近感在里加其他当代艺术展上也可以看到。正在里加证券交易所美术馆举办个展的拉脱维亚艺术家维加·赛尔明斯(Vija Celmins)以细密的铅笔风景画著称。其他当代艺术展上,以纸为媒介的素描作品也数量众多。“国际纸艺节”则是以纸为展览主题。这一现象可能没有被特别意识到,但纸张轻捷、易于与自然调和的特性,以及作为过程和目的能够和多个领域连接的素描/草图也许对拉脱维亚人来说,真的具有某种天然的亲和力。
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现象是媒体艺术的大量存在。拉脱维亚国家美术馆军械库展厅的展览“场域-社会、科学和技术变革模式”和拉脱维亚新国立图书馆的
“幻想结构”展上,很多作品都可被归入媒体艺术门内。而且这些作品并非只是一味提倡新技术,进而将可能性完全封闭在专业领域内,相反,包含设计和批评意味的社会实践意识在其中占有很大比重。冬天严寒漫长的北欧国家总体上都侧重通讯技术开发和基础设施建设,但该现象跟苏联时代科技改革等进步主义的历史——苏联时代活跃的作家也被包含在内——可能也有密切联系。
此外,拉脱维亚加入欧盟以及现今与俄罗斯关系里的纠结之处也可以从中瞥见一二。目前拉脱维亚全体人口里,俄裔居民占了三分之一。珊娅·坎塔罗斯基(Sanya Kantarovsky)和埃拉·克鲁延斯卡娅(Ella
Kruglyanskaya)的双人展“小薇拉”(Little Vera)(kim? 当代艺术中心)似乎就直面了这一复杂的社会历史问题。来自莫斯科的珊娅和出身拉脱维亚的埃拉目前双双都以美国作为活动据点。两人此次展览以1937年巴黎世博会苏联馆屋顶的巨大雕塑《劳动者与集体农庄的女性》的创作者薇拉· 穆欣娜(Vera Mukhina)为主题。薇拉是苏联时代代表国家的著名女雕塑家。珊娅和埃拉在三个不同展厅以不同方式对该主题进行了阐释。第一间展厅展示以薇拉说过的话为基础创作的海报;第二间展厅里是九名拉脱维亚美院学生从不同角度重新翻刻的1951年薇拉以游击队女队员为原型创作的头像《女性》,因其角度固定,所有雕像都只呈现原雕塑的一个侧面;最后一间展厅则循环播放美术史学家和文化评论家讨论薇拉作品的录像。
“小薇拉”这一题目取自1988年在全球引发热议的同名苏联电影,因为薇拉(Vera)在俄语里还有信仰之意,该题目也可译为“小小的信仰”。展览在对苏联所象征的社会主义国家意识形态进行批判性解体的同时,也在薇拉身上看到了小小的希望。从这个意义上讲,此次由分别来自拉脱维亚和俄罗斯的两位艺术家共同合作的展览就显得意味深长。
最后,在9名参加“国际纸艺节”的日本艺术家里,3人的作品我是从头到尾一直跟进,所以在此也稍作介绍。
渡边泰子的《Summer Triangle》(2014)以在日本和拉脱维亚之间来回迁徙的天鹅为主题。涂成天蓝色的纸质植物和天鹅散置于草地上,摆放方式对应天上的天鹅座,在(天鹅的)动与(植物的)静,天体的宏观视角与植物的局部视角之间制造出诗意的往复运动。
山崎成美的作品以象征拉脱维亚建国的国民叙事诗《Lā?plēsis》(意为:撕裂熊的人)为题:用牛皮纸做成熊的形态倒挂在天花板上,再在表面粘上熊毛,刷上马油,最后切掉“熊头”。制作过程的仪式感和最终成品的物质感都为作品赋予了某种现实性,令人联想到宗教行为和肉体给人带来的强烈鲜明的刺激。
近藤亮介和乌尔玛坎尼维(Irmak Canevi)共同创作的装置《Drawing Train Ⅳ: House of Bonds》(2014)以素描为材料,而所有的素描都是当地居民在工作坊期间制作的:先用几乎透明的柠檬水在纸上描绘好形象,之后再加热让图像显现——日本传统的“烤墨纸”游戏以其跟太阳的隐喻关系,放在欧洲仲夏节正可谓恰逢其时。
责任编辑: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