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孝同 书画家郑午昌之子,喜好书画,收藏有其父遗作30余幅。
东方红
献岁如意图
很长一段时间,连郑孝同身边亲近的朋友乃至学生都不知晓,郑孝同的父亲是民国时期沪上知名的书画家,30岁出头便写出画史巨著——《中国画学全史》的郑午昌(1894-1952)。只是郑孝同与其父相处时间短暂,在他十岁那年,父亲即患病逝世,连同其尚在彰显的艺术天赋也戛然而止。
与郑午昌同一时代的书画家,张大千活到八十四岁高龄,吴湖帆、潘天寿逝世时七十四岁,郑午昌逝世时虚年才五十九岁,正值一位艺术家艺术生命的壮年期。不过虽然其离世较早,他在三十三岁时就写出了被誉为“中国有画史以来集大成之巨著”的《中国画学全史》,早年曾组织蜜蜂画社、中国画会等学术团体,弘扬国画教育,其学生中有潘君诺、蒋孝游、王端、王康乐、尤无曲、陈佩秋等。
郑孝同对与父亲相处的记忆很是寥寥,但凡记住的又都很深刻。比如记忆中他看父亲画一只鸡,自己则在一旁往砚台里加水磨墨,“只见爸爸略加思索便画了起来,边画边向我解释说‘这是鸡冠,这是鸡脖子上的锦毛,尾巴毛要画得长,要画得有飘动的感觉……’,不一会,一只正在啼叫的公鸡栩栩如生地跃然纸上。爸爸点燃一支烟,接着画鸡站立的那个小土墩。”父亲还告诉他说,这次画的是正面啼叫的鸡,比侧面的难画。以后的几年里,只要郑孝同看到画鸡的作品,就会想起那幅《东方红》的作品,而且特别关注是否正面画的鸡。
还有一次,郑孝同看见父亲与两位画家朋友(王个簃、戈湘岚)将巨幅画纸铺在地板上作画,他们一起画了好几天,画中有崇山峻岭,有解放军行军,有马有大炮。这幅巨幅中国画叫《大西南进军图》,后来被一个机构收藏,郑孝同曾从上海图书馆的画报上见过这幅作品,还借过来临摹。
郑孝同后来才知道,父亲在创作《东方红》、《大西南进军图》这些作品的时候,正是中国解放初期。一直有心致力于弘扬国画艺术的郑午昌此时正在积极参与创建“新国画研究会”,他主张“国画内容应有时代性,除利用固有形式外,须随时代创造或吸收其他艺术形式来补充,但不能脱离国画的趣味”。
这是为数不多的零星记忆。此外,郑孝同对父亲的了解多半来源于母亲和旁人的讲述,还有长大后对父亲画作的临摹、史料的阅读。其中,郑午昌的学生,年长郑孝同二十余岁的陈佩秋也成了沟通郑孝同与其父郑午昌的桥梁。
陈佩秋是郑午昌在国立杭州艺专教授山水画课程时的学生。课堂上郑午昌曾提点陈佩秋画国画要取法宋元,这对陈佩秋影响很大。“父亲过世以后,陈佩秋把我母亲接过去赡养,我留在嘉定乡下读书,
但寒暑假都会过去陈佩秋家里,他们的画都摊在桌子上,随时都可以站在边上看。从她那里,我有了第二个崇拜的人,就是陈佩秋先生。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我对绘画的追求没有断。”郑孝同说。
在郑孝同收藏的父亲遗作中,有一张画作特别有意思,那是郑午昌与陈佩秋师生合作的作品。郑午昌逝世前留下一张尚未创作完成的画作《叠嶂清秋图》,1982年因办郑午昌遗作展需要,郑孝同就请陈佩秋补笔。一幅作品,前后隔了三十余年,终由师生二人合作完成。陈佩秋在画作上题的款识,对此事来龙去脉有过清晰的记述:“此为郑午昌先生晚岁所作,始写右侧半幅后即不幸逝世,今秋同门丁庆麟、娄咏芬、张宇澄诸学长多方斡旋筹得重金,在上海美术馆为先生举办书画遗作展。……此图为孝同所藏,因以出示,盼余补成。囊昔先生在西湖国立艺校执教,余多次临抚先生范本,皆未得其神理,忽已三十五年有余,展图犹聆师教,不觉信手抚之,勉成左半幅,而右半幅山径、杂树、人物先生及敷色者亦代润饰,想先生豁达大度,必不至有所怪罪也。壬戌九月佩秋记。”
据郑孝同介绍,郑午昌生前亦好收藏,他收藏明清以来对联四五百幅,均藏于“墨鸳鸯楼”上。因对联是成双成对,用墨写就的,墨鸳鸯楼因此得名。郑午昌去世之后,家中藏品及其画作多半失散,仅有极少部分留存下来,郑孝同手上留有父亲遗作三十余幅,“墨鸳鸯楼”亦被继续沿用,用于藏画。
“留在我手上的很多都是我父亲平常的率性之作。每一幅都有故事,对我来讲充满感情和家庭记忆。”郑孝同说。多半是出于此种原因,其中许多甚至都没有扣图章,少了几分应酬之作的严肃与刻意,平添了几分生活的韵致。
郑孝同指着其中一副“煎茶学佛联”,上联“煎茶、煮饭、扫地、洗衣,自家有力自家做”;下联“学佛、读书、养花、作画,终日如痴终日忙”。“这副对联是我母亲给我父亲出的一道题目,让他把平日生活中的事写成一副对联。上联是我母亲平日做的事情;下联是我父亲平日里做的事情。”郑孝同说。透过这副对联,半个多世纪前郑午昌及其夫人的生活情趣便跃然联上。
此外,朋友除夕之夜送来一盆梅花,郑午昌大笔一挥可作《梅花图轴》一幅,“辛巳除夕,家梅清冒雪手捧盆梅为如是楼岁朝清供。虬干妃朵极古媚之姿,楼主爱之甚,研墨调朱嘱为写照,亦妆台韵事也”;妻子岁末掸新,腰脚具痛,为博红颜一笑即作《鸳鸯梅图轴》,“壬午腊月既望,如是楼拂尘期也,文莺躬亲其事,因之腰脚具痛,戏作红绿鸳鸯梅,藉索一笑”。家中母亲过生日,梦里梦见观音,醒来挥手而就《白衣观音图轴》,为母祝寿。
郑孝同说,“父亲早年绘画师承情况无从查考,基本上是自学成才”;“同学中有董任坚、郁达夫、姜立夫、徐志摩等”;亦曾同吴湖帆、梅兰芳等二十人结成“甲午同庚会”,利用诗词、戏曲、书画抒发各自怀抱,立志不为日伪服务……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郑午昌其人其事后世知之甚少。因了这部分遗作,其艺术涵养、为人性情可透露一二。■
Q&A
收藏十问
Q:你怎么走上收藏之路的?
A:家庭影响。
Q:你记忆中最早的藏品是什么?
A:从记事起最早的是那幅《东方红》。
Q:你最喜欢的藏品是什么?
A:都喜欢,是家庭情感和记忆。
Q:你的“收藏之道”是什么?
A:只收集我父亲的书画作品。
Q:藏品主要通过什么渠道收藏?
A:祖上传下来,少部分通过拍卖行或购自其他藏家之手。
Q:知道自己有多少藏品吗?
A:30余幅。
Q:你觉得自己是收藏家吗?
A: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收藏家,只是收藏我父亲的作品。
Q:你觉得收藏带给你的最大乐趣是什么?
A:自豪。
Q:收藏中遇到过赝品或挫折吗?
A:没有。
Q:有一天能放弃你的藏品或捐出吗?
A:薪火相传。
责任编辑:吾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