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第十二届全国美展专门设立实验艺术展区，9月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院挂牌成立，实验艺术更多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9月23日下午，艺术中国记者采访了此次实验艺术专区的参展艺术家之一朱冥，他就实验艺术本身以及中国目前的实验艺术现状发表了很多独到的观点。

艺术中国：

今天下午很高兴来到朱冥老师的工作室，朱冥老师是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专区的参展者之一，很高兴能够见到朱冥老师。您一开始也从事油画艺术创作，什么样的原因让您放弃油画创作，做实验艺术方面的创作呢？

朱冥：

两个方面来说，一方面是当时的想法很多，刚来的时候年轻，创作的欲望很强，所以我会在画油画的时候经常不断的变化，总是不同的风格在探索、摸索，总是没有那个感觉，自己脑子里想的东西跟呈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因为你的画的东西本来就是很现实的东西，所以跟观念是格格不入的，当时是这样的，另外一个方面是我也画不起油画，后来就画不起了，因为我从老家带过来的颜料已经没有了，后来就开始慢慢地拣一些材料，做一些综合材料的作品。

艺术中国：

您觉得实验艺术跟油画这种比较传统的艺术形式相比在表达方面和艺术形式的表现力上面有什么不同？

朱冥：

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所有东西的表现力都是有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加入你说它没有表现力，那是以为内你没有创造力，你没有创造力，那么就是没有表现力。所有的作品，不管做什么东西，一切为我所用，都可以做，所有探索性、实验性的的东西，一切为我所用。

艺术中国：

也就是说您用实验精神来做所有的艺术创作，油画的创作也是你实验精神和实验探索的一个方面。

朱冥：

对，是这样的。我所有的东西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大最好，我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艺术中国：

对您而言实验艺术创作有没有属于你自己的方法或者规则可寻呢？

朱冥：

当然有，首先有一点，你不能伤害被人，不能伤害周边的人或者事这些东西，然后你不能没有责任，然后还要有自由的精神，这才是好的艺术家应该具备的基础。

艺术中国：

您刚才说了实验艺术创作在您的理念或者精神层面的规则，那在材料运用方面有没有具体的创作方法手段或者机巧方面的规律可循呢？怎么让您的理念或者精神融入到您的作品中呢？

朱冥：

这需要一个过程，刚开始的时候，年轻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的想法太多了，我想把所有的想法全放在里面，那个时候做出来的是很复杂的一个东西，现在的话就是做到一个最简单的 所有的材料在选择的时候是最重要的，做一件作品选好了一种材料，其他的材料都是多余的，假如你有一个杯子，就不需要有壶，我觉得一个杯子就足够了。有表达的方法的时候，你的 东西越多，你的限制就越多，它的空间就越小，这就是方法，所以我会减到再不能再减的方法来做作品，材料的选择就是有基本的这一条。

艺术中国：

您的观点就是简练。

朱冥：

对，最简单，然后直接的，要那种纯粹性。

艺术中国：

您就是在把材料当做议中国符号去使用，每一种材料都有自己的性质，不一样的性质决定了不同的材料有不同的寓意。

朱冥：

对同样一种材料，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所以在材料的选择方面，我一般会排除它的指向性， 一个东西有太强的指向性，我是排除掉的。比如说一种材料，一说就是生活、经济、政治，像这一类型的东西我都会排除掉，我不要这些东西，所以我要一个东西，它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它从来没有过的时候，我重新把它建立起来。

艺术中国：

也就是说，一个材料或者技巧，不是用他的现成的文化寓意，而是赋予它一种新的文化寓意。

朱冥：

对，我要有一个新的，我能够发现一种材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它的意义，看你怎么样挖掘这件材料的意义，这才是最重要的。

艺术中国：

那您在挖掘的时候，不能随便用一些材料吧，至少得通过一些契机。

朱冥：

对，有的时候在你的生活中间发现和看到很多东西，你找可能都已经看过这些材料，但当时你对它一点感觉都没有，但突然有一天你的想法突然跟它碰上了，那么你就决定要用它，因为这个时候你一定觉得这是最直接的一种方法，用到它了以后，一旦发现就要坚持并且对这个东西有信心。

艺术中国：

有的人可能会对遇到的东西产生感觉，有的人不会有感觉，那您认为在利用身边的材料的时候，怎样才能对他们产生感觉呢？

朱冥：

这个东西有几方面吧，一方面是人的想象力，然后是人的创造力，有没有敏感的对生活的兴趣，爱不爱生活，这个都是原因，有时候你对一件东西，我觉得很多东西都可以做成好的作品。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关键是你赋予它什么样的。我们说有的时候有的人会觉得这个杯子很好，我就用杯子来做，他也能够走出一条很好的路来，那么在这个基础之上它有没有创造力，这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艺术中国：

那么您认为能否产生这种感觉，跟一个人文化素养有关系吗？

朱冥：

跟文化素养有一半的关系吧，因为很多的东西你不了解历史的时候你会没有信心，一个事情不是光凭个人的感觉，因为它必须是在历史的背景之下，这么多年的历史从一个线，横向纵向来看，有没有存在的价值，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很复杂，你不了解这个东西，以前有一句话我们说人人都是艺术家，这只是一个概念，当然这是一种理想，但归根结底到最后的时候不可能人人都是艺术家。

艺术中国：

我觉得您的作品非常富有精神性和哲理性，比如说探讨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的生存和存在的状况，那么您平时主要关注的几个精神点和创作理念是什么呢？

朱冥：

生命，生命存在的意义，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关注点，然后从这个关注点中引申出来的就是一个精神的纯粹性，我前一段时间有一个词，但我还不是很明确，有一个词我概括了一下叫消失主义，一切消失，但真的是消失吗？不一定，但是它存在的有一个东西，但我们一辈子探索下来，有一个概念，那么就是精炼成一句话，这是我要做的，所以现在几个概念我要把他们融合起来，只是没有找到这样一个概念，

艺术中国：

如果对艺术家做一个区分的话，就是有的艺术家在创作的时候，对一些概念也有表达和表现，但是这些概念并不有真正地成为他们现实生活中的关切，而只是在头脑中思考这些问题，对你来说这些问题真的是时刻地困扰你吗？

朱冥：

当然，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我希望能够被他们利用，我的创作能够被人们利用，不管怎样能够让他们有一条路可以往前走，我能够做到这一步就是创作的意义。

艺术中国：

您希望您的作品能够给接受者带来什么呢？

朱冥：

我对观众从来没有要求，他们怎么想都可以。高兴就行，高兴就好，他们觉得好看也可以，怎么样也好，只要我的作品没有伤害到他们，这样就行。当然如果他们有更好的想法会更好。

艺术中国：

您怎么看待行为艺术家跟观众之间的互动呢？

朱冥：

互动这个词用的有点滥了，所谓的互动都是身体上的互动，我希望的互动是大脑的互动，脑子里互动，观众在想在思考，假如一个东西它不思考，互动的意义毫无意义，就是现在很多的行为所谓的互动现在看来就像耍猴一样的，大家乐呵呵地耍一下完了，就是有行为没艺术。

艺术中国：

对您而言行为艺术这种艺术形式有什么样的独特之处？

朱冥：

直接，观众在创作过程中就看见了，这种交流是最好的。

艺术中国：

您做实验艺术很多年了，你也是中国当代艺术史上一个非常有名的实验艺术家，您认为好的实验艺术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朱冥：

首先一点，它必须是世界的，但这个世界性不是脱离中国的历史，这一点是很重要的，那么它存在的价值是通过历史所以往外打开。有的时候它是一种传播性的，另外一个就是独立性， 前面没有，当然在之前你无论是方法还是视觉效果都是内在的，都是独一的，有这个才能成立对世界的影响，不过现在的所谓中国的文艺复兴，怎样复兴，必须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够复兴，不是恢复传统的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不可能复兴，因为它没有创造性，必须要有创造性，如果没有创造性你就会永远背着历史的包袱，你看不到国外，就永远只是背着国内的包袱，不可能复兴。

艺术中国：

有一种观点认为，全球化的发展使得地域特色逐渐消失掉，那么在这个背景下各个国家也越来越重视各自的文化传统和遗产，那么您怎么看待这种传统和国际性的矛盾呢？

朱冥：

实际上有的时候你要了解大的背景，但同时你生活在中国就脱离不了这个根，你骨子里从小长到大很多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你会有这个东西甩也甩不掉。所以在这个基础之上要在传统的基础之上创造出自己的东西并且是有利于国家的，不是国外的这些东西，这个时候你才有存在的价值，当你看到国际的东西，你所有的作品、你的创造毫无意义，你的作品总是有别人的影子，这个时候就谈不上创造性。

艺术中国：

那您是怎么看待传统的呢？

朱冥：

传统是必须要了解的，传统是要我们来利用的。

艺术中国：

你觉得传统对您的创作有影响吗？

朱冥：

当然有影响。

艺术中国：

影响体现在哪些方面呢？

朱冥：

我的很多想法就是这样的，我了解过西方以后，很多的西方逻辑性的东西，我更在乎有一种东方哲学的这种感觉，我不需要一步步像西方一样的，我希望上这个台阶的时候有一个突破，突然的动作，一步就登天，有时候就是中国所说的感悟，你有没有这个悟性，这才是好的艺术家。

艺术中国：

您刚才说了一个词，就是对东方的传统进行感悟，我就想用一个概念叫东方性，您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或者东方文化，您感悟到的它的精髓是什么？

朱冥：

气，这个东西就是一个可以说精神，也可是说是一个气场，只要你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性。

艺术中国：

您认为气是宇宙和世界的本原吗？

朱冥：

是，它有一种混沌的感觉，因为人的存在有时候就是这样，它不可能很清楚，永远不可能清楚，就跟人的进化一样 ，两千年来没有进化人，只是我们的表皮在变化，所有的物质的生活，我们在两千年的历史中没有变化，我们的本性没有变，人性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个样。

艺术中国：

那您这个气在艺术中是如何表达的呢？

朱冥：

通过一个场，就是一个感觉像氛围一样的东西，有的人进去就会跟它产生关系，只要进去就能够感受到不管是高低，各种人，包括小孩都有感觉。

艺术中国：

前不久，中央美术学院实验艺术学院挂牌成立，十二届全国美展设立实验艺术专区，实验艺术逐渐进入了一些教育学院和官方院校，原本在体制之外的实验艺术逐渐向体制靠拢，有人认为实验艺术被“招安”了，对此您怎么看？

朱冥：

这个可能跟某些人的利益有关系，一方面，这个跟招安没有关系，这是一个国家的象征，它有没有这种包容性，这个国家强不强大，它们自身有没有信心；当这个国家强大的时候，它就有包容，这种包容性是一个国家强大的象征，它能够允许各种各样的思想产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能包容你，让你创作自己最好的东西，这是最好的。美院做的实验艺术节我觉得一开始也是很好，但是我看了有点头大，因为里面的规则太多了，我看了一点就走了，就是规则太多。那么实验艺术的精神在哪里，不是规则，为什么给他们多年轻人那个多的条条框框，我觉得这就违背了实验的精神。

艺术中国：

实验艺术逐渐进入体制，意味着国家的包容性在逐渐增强，但同时对于实验艺术本身的发展而言，教育的分析的、标准化和规则化的方法论特点，是不是会削弱实验艺术的实验性呢？

朱冥：

当然，越是做越削弱，让我去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不需要教科书，你是一个艺术家你可以请一个好的艺术家直接在那里上课， 今天说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跟学生打成一片，开发他的想法，鼓励他做，要有信心，了解学习多多学，多多开，不是限制学生，而是要学生充分打开一切的东西，将人性打开，不打开是永远不可能做的。就刚开始我们做行为，大家把衣服脱光给人看，你都害羞，这都是。坦然嘛，很正常嘛，就跟动物一样，很多的事情没有必要因为社会外在的东西加在你的脑子里禁锢了你。打开了但还是不能伤害别人，不能违法，这种事情是不能做的，你当众吸毒，这个是绝对不能做的。有个日本艺术家说我要是不吸毒就做不了艺术家，他拿这个苦恼问我，我说你要是再吸毒就证明你无能，你不吸毒就没有创造力一样，那你做什么艺术家。你依靠物质的东西改变自己，这都是一些没有创造力的艺术家。所以，必须要打开。

艺术中国：

艺术家需要打开自己的内心，但是有的艺术家就是打不开，他们就一定成不了好的艺术家吗？

朱冥：

所以就要看艺术家最后了，因为你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都会成为艺术家，在一个实验艺术系里面不可能都是艺术家，一个班里能够出一两个，能够坚持下去的就不错了，先要摆出态度让学生好好创作，然后吸纳，最后选择权在学生，不是在老师。

艺术中国：

最近几年艺术市场逐渐地发展和繁荣，当代艺术也逐渐进入艺术市场，那么您怎么看待实验艺术和艺术市场之间的关系呢？

朱冥：

也是好事，只要市场能够接受都是好事。因为毕竟有一部分人可以继续创作，因为有的人不卖东西就不能创作，有了资金就可以节约很多时间，我自身就是这样的，有的作品是十几年前的想法，我现在都没法实现，要是很多艺术家都有这个资金，他们就会节约很多时间，当然这些钱要给那些好的艺术家，要不然就全花掉了。

艺术中国：

那朱冥老师最近您有什么样的艺术创作计划呢？

朱冥：

就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地走，还是这条路一直走，不知道，看现实的情况，现实来的快我就走得快，现实来的慢我就走得慢，不过还是得一步步地走，不会受任何影响。

艺术中国：

非常感谢朱冥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

朱冥：

谢谢。（文\刘全）

责任编辑：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