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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吉男:做学术的人不要做上帝
2017-01-16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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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吉男

艺术史学者,当代艺术评论家,中国古代书画鉴定专家。被誉为“敏感而又冷静的艺评家”,现任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院长。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984年师从金维诺、杨仁恺等学习古代书画鉴定,曾两次随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去各地巡回鉴定。主要研究领域为美术史的知识生成研究,著有《关于淮安王镇墓出土书画的初步认识》、《明代后期鉴藏家关于六朝绘画知识的生成与作用》、《董源概念的历史生成》等。

早于洞穴时代,人类即已与艺术结缘,通过艺术来表达我们的生活,表达我们内心的情感。在我们回望中国古代艺术家创造的灿烂艺术的同时,也应看到,现当代艺术家也创造出了许多能震撼我们心灵的作品。在这些艺术家和艺术创作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2014年“大家访谈”新开辟的“谈艺录”系列将把我们的视线投向艺术领域,包括传统书画、当代艺术、收藏、艺术史等领域,以深度访谈的形式回溯艺术名家的成长、成名、创作往事,兼及他们的艺术传统、艺术观的表达以及艺术上面临的困惑等。希望通过这一个系列,部分地展现艺术家们的艺术之路,并由此管窥艺术家群体的生态及中国艺术的发展现状。

见到尹吉男的时候,他刚参加完大英博物馆举办的一个国际学会研讨会。13年前(2001),同样也是在大英博物馆,在“顾恺之《女史箴图》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尹吉男关于美术史里“画圣”顾恺之及其作品的知识生成的颠覆性发言引人惊赞。

尹吉男的学术研究之所以总让人耳目一新,并且深具启发性,与他独有的一套方法论有关。而这方法论,来源于他特殊的学术经历。尹吉男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最早追随俞伟超先生做汉画像石的研究。研究生阶段,进入央美学习书画鉴定,导师是金维诺先生和从校外请来的杨仁恺先生。由于杨仁恺是国家书画鉴定小组六大鉴定家之一,尹吉男得以追随鉴定组去各地巡回鉴定,作为小学员和老先生们一起看画。这段得天独厚的宝贵经验,加上自己的勤奋好问,练就了尹吉男娴熟的手眼功夫,也从老先生们那里偷师不少鉴定的诀窍。

考古学的扎实功底,言传身教的鉴定学的训练,加上对历史、哲学、文学的博观约取,让尹吉男的学术目光并不囿于美术史之内,而是穿透了多个相关领域。除了是学者,尹吉男还是批评家、教授、央美人文学院的院长。总的来说,学术工作是他一切工作的核心。作为美院人文学科教育的领军人,尹吉男希望集合众人之力,形成美术史研究的“中国学派”。因为,尹吉男认为,学术不亚于美术、音乐,也不亚于诗歌、文学,“学术是人类最根本的创造”。

随鉴定组看画

杨仁恺先生对我影响很大,他解决了我进鉴定组看画的问题。我如果在学院里学鉴定,那是永远也学不出来的。

南都:你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1984年考入中央美院攻读古代书画鉴定,是什么促成了你从考古到书画鉴定的改变?

尹吉男:我在北大时就对美术有兴趣,最早做的就是汉画像石的研究。我的老师是俞伟超先生,他是做秦汉考古的专家,后来做过国家博物馆的馆长,是一位重要的考古学者。在他的指导下,我写了关于山东孝堂山郭氏石祠的研究,那里边就已经涉及到了考古、历史和美术史。

我那时特别想做长线叙事的宏观美术史研究,但是北京大学的考古系优势在于早期,只到宋朝,他们叫隋唐考古,当时没有宋元考古和明清考古。我要做美术通史研究,必须解决后半段,即宋元明清时期美术史。宋元明清美术的主干不是考古出土品,而是传世卷轴书画。这方面的研究,中国做得最好的就是中央美术学院。俞伟超教授、宿白教授都建议我到中央美术学院去读研究生,后来我就到了美院,学的是书画鉴定。

南都:在央美师从哪位老师?

尹吉男:我的导师是金维诺教授,他是美术史系的系主任。金先生不是一个鉴定专家,他的长项是唐代的研究,特别是魏晋南北朝到隋唐的石窟,敦煌、云冈都是他的长项,但他不是做宋元明清研究的。当时不是有六大鉴定家吗?其中有一位叫杨仁恺先生,是辽宁省博物馆的馆长。他是当时正在筹备的国家书画鉴定小组的六大鉴定专家之一。金维诺教授就请杨仁恺做我的导师,又给我找了个辅导老师,薛永年教授。那时候薛先生还只是个讲师。他对明清的书画史非常了解,应该说是真正的专家。薛先生是中央美院美术史系第一届的毕业生,他们这个班出了很多重要学者。薛先生后来在吉林省博物馆工作过10年,他有博物馆经验,对实际藏品非常了解,是有鉴定能力的。他做我的辅导老师,我论文的实际指导老师里也有薛永年先生。

杨仁恺先生对我影响很大,他解决了我进鉴定组看画的问题。我如果在学院里学鉴定,那是永远也学不出来的。不看作品,怎么学呢?不能通过看照片、看幻灯片来学,一定要看实物来学的。杨仁恺先生帮助我进了鉴定组,当个小学员看画。这样我看了大量的作品,至少宋元明清的绘画史,我不是看照片,而是看实物学的。

南都:你曾两次随鉴定组去各地巡回鉴定,有什么收获?

尹吉男:在北京以外,我最在意的一个地方是上海博物馆,因为上海博物馆是中国书画的收藏重镇,尤其以明清为佳。上海博物馆明清绘画的收藏与北京故宫不相上下,宋元稍逊于故宫,但在国内也是极重要的,那里有一些宋元早期的重要作品。另外就是辽宁省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也是收藏重镇,主要以宋元为好。宋徽宗的东西,元代的一些精美作品,辽博比较多。这两站对我影响很大。

跟着鉴定组看画,每天看半天。因为老先生都是上午精神好,看半天,下午就休息了。睡完午觉之后,我一般会串房间,去请教。我才26岁,还有提问的权利。二十多岁的时候什么都可以问,别人也会耐心地来回答。因此学到很多东西。后来到了吉林省博物馆,沈阳故宫,也看了大量作品。其他的地方零星去过,比如湖北省博物馆、四川省博物馆……因为后来我也当了老师,要上课,没有大块的时间,只能抽空去看看,但主要的样本,即各个大家从早期到晚期的样本都见过了。另外还有各种作伪的标本也都见过。我在上海博物馆和辽宁省博物馆把各种作伪的例子都看全了。

南都:据说那时候在鉴定组,一天要看几百张画?

尹吉男:我有记录,最多时一天看过400多件。画的形式决定了它的多少。如果是轴子,看得就非常快,一拉开一张,一拉开一张。如果是手卷就慢,一天最多可以看到四十件,因为手卷很长,或者有很长的题跋,一点一点全看完,很耗时。对联最快,一打开一件,一打开一件。因为鉴定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用看很长时间。如果是册页,则比较慢。册页一件最多有四十八开,也就是四十八开幅画,那就等于要看四十八张。每天看画,基本上从四十件到四百件不等。

我在上海看文徵明就看了一星期。有问题的、拿不准的都拿出来看,因为专家会诊嘛,好不容易碰到一次。在会诊时,只要是上午有争论的,比如有人说真,有人说假,有人说好,有人说坏,意见不一致的地方我都在本子上记下来,下午再请教专家,听他们的理由。在现场他们都不讲理由的,互相之间也回避。出于礼貌,他们都在事后拿条批意见,但是批得不详细,只说结果,或真,或疑,或伪。文物出版社出的二十四本《中国古代书画图目》里,底下是有批语的,就是批的意见,并不陈述理由。理由都得由我事后去问,也是聊天,可以聊聊绘画史、书法史、鉴定的诀窍。他们不是住一个房间,一人一个套房,互相不干扰,说话也就比较放松。

南都:你与鉴定组的哪几位专家接触较多?

尹吉男:我与徐邦达先生没有特别的交往,徐先生因为跟谢(稚柳)老有矛盾,到了后期就不去(鉴定组)了。在上海二人爆发矛盾,之后就等于决裂了。矛盾的原因是鉴定意见不一样,你说真我说假,你说假我说真。关键是到了上海以后,上海的很多东西是由谢老掌眼的,徐先生去了,说这个假那个假,谢老能高兴吗?那不等于骂他一样吗,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所以我跟徐先生接触不多,去过他家,没有特别深谈。

启功先生也比较少去(鉴定组),在北京时偶尔去一去,后来基本上就不去了,所以在图目当中没有启功先生的意见。那时候我跟谢稚柳、杨仁恺、刘九庵和傅熹年这四位先生接触最多。我跟傅熹年先生后来还有交往,因为鉴定组成员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健在。那时候他才五十多岁,跟我现在的年龄差不多,别的人都七十多岁了,他差着一个辈分。

我刚到上海时,傅熹年先生约我聊天,聊了一个下午。他跟我讲,你学考古很重要,应该用考古学的方法来做书画鉴定。另外,他跟我的老师俞伟超、宿白先生都很熟,对我那两位先生很尊重。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还去过傅先生家。他家里有一个稿本,叫做《汉天师世家》,应该是他爷爷傅增湘的一个手抄本。当时我找资料比较困难,他说你来我家看,我家里有稿本。我去他家里,还用铅笔在笔记本上抄录了一些资料。

我家在丹东,每次我回家,都要在沈阳停一停,去跟杨(仁恺)老见面交流。最早也是杨老建议我考中央美术学院的研究生。他也特意跟我透露信息,说中央美术学院要招一个鉴定的研究生,你来考。

美术史的知识生成

我们现在讲顾恺之画《洛神赋》、画《女史箴图》,说得都很顺口,但是没有人去追问,这话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

南都:鉴定到底应该怎么学?

尹吉男:每个老师,心里都有一个鉴定的标准。你跟哪个老师学,就学他的那个标准。但是你会发现,每个老师的标准不完全一样。那怎么办呢?到底当代鉴定家的标准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他们有一个家族传统?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当代鉴定家,他的父亲都不是大鉴定家。这是一个基本事实。杨仁恺先生的父亲并不是鉴定家,谢稚柳先生的父亲也不是鉴定家。

我逐渐意识到,溥仪带到东北的那些旧藏,后来流散到民间,大家得以看到宋元、明清的作品,对鉴定起了很大作用。那批东西比较精,而且经过了宫廷著录。其中很重要的是扬州商人安岐的旧藏。安岐的眼睛很厉害,收了很多好东西。现在北京故宫、“台北故宫”,包括美国的一些博物馆里的重要藏品,很多都是他的藏品。这样的话,安岐的印章就很重要。作品到底有没有安岐的印章,大家要比对。

此外,晚明、清初的一些大鉴定家,对当代鉴定家影响很大。晚明、清初的鉴定家的印章,代表了这件东西到底过没过他的手。这样就容易潜在地形成一个真伪标准。但每个人看到的明清艺术家作品不一样,所以也会有矛盾。而在实践这个标准的时候,也会有新的样本进来,每个人遭遇的新的样本也不同。这就导致鉴定的标准愈来愈个人化。标准里有共通的部分,也有个人的部分。没有绝对统一的宋元观,有的只是基本统一,但又不同的宋元观。

南都:2001年你受邀去参加大英博物馆《女史箴图》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并撰写了《明代后期鉴定藏家关于六朝绘画的知识生成与作用》一文。你的主要观点是什么?

尹吉男:鉴定的知识是一种跳跃性地传承,不是人传人,而是通过作品来形成知识,通过著录书来传递的。因此知识怎么传承,图像怎么传递,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正好2001年大英博物馆的会议是讨论顾恺之,我就举了顾恺之作例子。有关顾恺之的知识是怎么生成的?是不是一开始就和我们现在的概念和图像一致?我就做这个研究,而研究的结果很让人吃惊。我的论文有点批判性,有点质疑,也有点颠覆。

顾恺之的概念,文字出现得比较早,基本在晚唐就完成了。从文字上讲,有三个层面的顾恺之。一个是文学的顾恺之,体现在六朝的《世说新语》里。一个是历史性的顾恺之,是初唐房玄龄写的《二十四史》当中的一部,即《晋书》里作为正史人物完成的。艺术史的顾恺之比较晚,出现在晚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每个层面的顾恺之相隔两百多年。《历代名画记》把顾恺之写成一个最重要的画家,评价最高,认为他基本就是一个画圣,在人物画里是最伟大的,其他人都是画肉,画骨,而他是画神。

在《历代名画记》里,张彦远并没有讲顾恺之画过《洛神赋》、《女史箴图》和《列女传》。也就是说,唐代还没有这个知识,没有顾恺之和这些作品的关联。这个关联是两宋才开始有的。到了北宋后期,米芾、宋徽宗的时代,《列女传》和《女史箴图》才和顾恺之关联起来,但《洛神赋》是到南宋朱熹、王铚的时候才关联起来的。

这篇论文里其实是在质疑传统概念的合法性。我们现在讲顾恺之画《洛神赋》、画《女史箴图》,说得都很顺口,但是没有人去追问,这话是谁说的,什么时候说的?谁来负这个责任?有人说你是小偷,但是第一个说你是小偷的人是谁,要指认出来,对不对?但我们不是,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那个人是小偷,不加过滤。

南都:你是对目前整个的鉴定方法有所质疑?

尹吉男:是的,这个问题不仅存在于中国的绘画,也存在于中国的古书当中。你说这本是宋版,你怎么知道它是宋版呢?仿宋的宋版书跟宋版一模一样。从材料是看不出来的,用宋代的纸来仿宋版的书,就跟用明代的纸来仿明代的画、清代的纸来仿清代的画一样。这些材料现在都保留了下来。

我们要明白鉴定的局限在哪里。有人信誓旦旦地讲,这个真、那个假,在我看来比较可笑。不能信誓旦旦地讲,只能说,根据目前的证据,我倾向于什么,和法庭的论断类似。

所以我认为,做学术的人不要做上帝,而要做一个好的辩护律师,而且要接受材料,不要用价值观来代替了论辩程序,比如我喜欢它,那它就是真的,我不喜欢,它就是假的。这不是个信仰问题,不是说顾恺之没画这两幅画,他就不伟大了。没有作品留下来的伟大画家多了,很多伟大的诗人也没有留下诗歌。

南都:你还有一篇《董源概念的历史生成》,讨论的是同一个问题?

尹吉男:我有一个布局,想做一个绘画史的知识生成研究。第一个讨论的人物是没有争议的顾恺之。人物画,无论是宫廷人物画,还是民间人物画、文人人物画,顾恺之都是被接受的。

再找一个文人画的样本,就是董源。董源在文人画的内部是没有争议的,《董源概念的历史生成》就是讨论文人画的董源是怎么生成的内部问题。

第三个个案讨论的是明代的宫廷画家谢环。这个人就有争议了。首先他学的宋代的宫廷绘画传统有争议,他本人的创作也有争议。

那篇文章的题目叫《明代宫廷画家谢环的业余生活与仿米氏云山绘画》,讨论的是知识生成的一个身份本质的问题。一个人一旦是宫廷画家,人们对他就有了一个本质看法,认为他匠气、不放松、不潇洒、没有才情。这是为了反照另一种知识生成,即文人画家生产的画史知识。它把宫廷画家板结化、本质化了,认为他们没有业余生活,没有意趣,全部都是事功的。但实际上不是这么简单。

在谢环身上表现出了两种倾向。大家认为他本来应该画南宋的马远、夏圭,结果他却不是,他画的是标准的董源和米芾,因为他的老师画的就是一手董源和米芾。而米氏云山是经典的文人画题材。此外他有大量的业余生活,跟很多的文人有交往,有诗歌往还,有书画的交换。他之所以被(美术史)排除掉,是因为他不够典型,不像一个标准的“坏人”。标准的“坏人”会留下来的,“正面”的人物也会留下来的,就这种模糊的人物会被历史抹去。

这就是知识生成的结构和模式。那些“不好”的样本,比如李在、张平山、戴进……他们的作品反而大量地流传下来。在明代经历了四个朝代,谢环是非常主要的画家,但他留下的作品很少,全世界现在也就三四件。这便是价值观影响收藏。

当代艺术和美术教育

我希望,人文学院的研究更像一个学派,比如关于人文学科或美术史论当中的一个“中国学派”。

南都:考古学的功底对于美术史研究和书画鉴定有何助益?

尹吉男:一个是它的方法。考古讲证据,它不能靠价值观来下判断,而是靠方法论。我们见到东西才能说话,没有证据不能做判断。另外,考古学还有一个发现的眼光。它不是验证,而是发现。发现以前没有的结构,以前没有的模式和因素,这就要考验一个考古学家的敏锐性。

我的硕士论文,做的是淮安王镇墓出土书画研究,将考古学、艺术史和鉴定学三个结合起来。在那篇论文里,我讨论的不是这件作品到底是几流的,而是这些作品反映了什么问题,哪些问题是我们以前没注意到的。最敏感的是关于宫廷画家“墨戏”的问题。以前我们没见过,但这个墓里出土的十几张画集中反映了这个现象。宫廷画家有应酬,有交往,有聚会,作品有共同的上款人,即是为同一个人画的。这就带有一点雅集的意思,有文人的交往,有墨戏的形式,画得比较草率,是真正的笔墨游戏。我抓住这个问题,以之来反思鉴定方法。

这篇文章题目叫《关于江苏淮安王镇墓出土书画的初步认识》,后来发表在《文物》杂志上。高居翰教授引用过这篇文章,他来中国时,特别约我见面,一道讨论问题。我在鉴定方法上也提到了方闻,方闻教授正好要建立空间结构的时代性,不同时代的山水画有不同的空间结构,他也想确立标型。但他的标型也是根据已有的材料,并不是一个用发现的眼光不断补充和改变的模式。方闻应该是读过这篇文章的,他对此还比较重视。

南都:你还有一部分兴趣是在当代艺术方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当代艺术的?

尹吉男:1984年我进美院,紧接着就赶上85新潮。美院研究生当中,我、徐冰和吕胜中三个人当时关系比较密切。后来他们俩在1988年分别做了一个重要的展览,即中国美术馆的“徐冰版画艺术展”和“吕胜中剪纸艺术展”。他们是在那一年成名的,成为当代艺术非常重要的艺术家,我们有很多关于当代艺术的讨论。

我一直对美术有兴趣,小的时候学过画,后来也写过诗,在北大参加五四文学社,我是诗歌组的,是7778级历史系唯一的成员。这个经历加上我对当代艺术有兴趣,当代文学也读了很多东西,很偶然地进入艺术批评领域。

1988年徐冰他们做的展览有一个研讨会,当时我不是批评家,原本不需要发言的,但是听了很多批评家的发言后,我也忍不住说了几句。后来很多人很重视,钟涵先生就说你应该写篇文章。这导致我给《美术报》发了一篇文章,叫《新潮美术的转折点》。那篇文章发表后影响比较大,因为我比较准确地描述了他俩的艺术状态。我就是这样有点误打误撞地进入批评界。后来很多人约稿子,写东西多了,1993年三联书店出版了我第一本批评文集《独自叩门》,到2002年出版了第二本《后娘主义》,第一本发表在不同杂志上,第二本主要是发表在《读书》上的。

南都:2003年央美人文学院挂牌,你被聘任为院长。主持人文学院十一年,这个过程里有什么感触?

尹吉男:我觉得最核心的还是美术史论,美术史论会带来学术的根本改变。文化遗产理论也是一个比较根本性的学科,在文化遗产系里,不管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理论的方面是比较关键的。这些东西,是需要在国际上走在前沿的。但是,由于这些年花的拓展功夫比较大,人文学院拓展很多学科,是要消耗能量的。这样,对于基础学科方面的进展,不是整体性的,而只是个人性的。比如我做关于知识生成研究,李军做关于中世纪的研究,郑岩做美术考古研究,基本都是比较个人化的,不是整体化的。

我希望,人文学院的研究更像一个学派,比如关于人文学科或美术史论当中的一个“中国学派”,以整体的力量,而不是个人研究的力量,推进学术进程。很多人都在讨论一个最敏感的问题,贡献最重要的知识方法,最后得到一个最有趣的回答。人们会关照到,在全球还有这么一个板块,这么重要的一个人文学院,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学术影响力,而不仅仅是是零散化、个人化的学术成果。(文:尹吉男)

责任编辑: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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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书画鉴定 尹吉男 杨仁恺 艺术史学者 艺术评论家 做学术 金维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