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顶针

太阳好的时候，奶奶喜欢坐太阳底下给我们纳鞋垫。奶奶纳鞋垫的时候，右手中指喜欢戴一枚顶针。奶奶做了一辈子针线活，用过很多顶针。奶奶用过的顶针，都收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有铜的，有银的，有铝的，材质不同，上面的图案也各有不同。但奶奶最喜欢用的是一枚带花纹的铜质顶针。

在我看来，那枚铜质顶针并不比其他的好看。但奶奶却视若珍宝，每次用完都细心地用布包好。后来我才知道，那枚铜质顶针是奶奶从她的老祖那儿继承过来的。奶奶说，那枚顶针，牵着几代人的心。那时候一般人家买不起顶针，妇女缝衣做被子，为不硌手都在中指上缠好几层布，还有自己缝布顶针的，都不顶用，用不久就被针扎烂了，做活多了，手指被扎出血是常有的事。有一次祖奶在给家人做鞋时把手扎破了，祖爷才决定给祖奶买了这枚顶针。祖奶用这枚顶针不仅伺候全家人的穿衣用度，还帮助街坊四邻缝衣做被。奶奶出嫁的时候，祖奶就是用这枚顶针给奶奶做的嫁衣。

可是，当年不懂事的我，曾把这枚顶针换发卡戴。那天，和小伙伴玩耍的我一听到拨浪鼓声就坐不住了，我们将货郎团团围住，看着五色糖豆流口水，看着各种头绳发卡心里发痒。我可以不要糖豆吃，但我希望买个发卡戴，做梦都想有个红色发卡。可是，我知道大人们是不会同意我买发卡的。这时货郎说，可以回家拿粮食、牙膏皮、铁片或铜丝换东西。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奶奶的顶针。我飞奔回家，拿了奶奶的顶针就往外跑。我用奶奶的顶针换了红色发卡。当我美美地戴着发卡回家时，奶奶正为找不到顶针着急。全家人也都帮着找。父亲一眼看到我的发卡，啥都明白了，逼问我发卡的来历。我哭着说拿奶奶的顶针换的。父亲气得想打我，被奶奶拉住了。奶奶舀了一碗米给父亲说，“快去追货郎，还来得及。”父亲追来了奶奶的顶针，我留下了发卡，少吃了一顿白米饭。

奶奶的顶针失而复得，看得更加珍重了。我渐渐懂事，懂得了那枚顶针对奶奶有着特殊的含义。那枚顶针，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和爱，也承载着奶奶对过往的思念。而每当我凝视那枚宽1.2厘米，铸有民国国徽标记的顶针时，奶奶过往的风风雨雨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文并供图/裴庆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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