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风雷之万钧 壮山岳之恒永 聚神明之玄深 140x70 纸本水墨 2013年
例如“蛮力”,既是通俗意义上的创作力或曰繁殖能力,石虎已与西方的大师级人物相当,而远非一般的画家可望其项背(创作力的低下,正是国内一般画家普遍存在的要害问题)。尼采当年说过:曰神状态,酒神状态。艺术本身就像一种自然的强力一样,借这两种状态表现在人身上,支配着他,不管他是否愿意……(参见《悲剧的诞生》,中译本,p349)他又说:审美状态仅仅出现在那些能使肉体的活力横溢的天性之中,第一推动力永远是在肉体的活力里面(同上,p351)。石虎正是尼采所推崇的那种具有“艺术的强力意志”(既是一种蛮劲)的艺术家。自他八十年代出道以来,画作无数,不仅有“量”,更是有“质”。成功率之高,实属罕见。而且,素以制大画而著称,《祈明图》(1993年),7米x3米;《玄腾图》(1995年),3.5米x9米;《天国神梦》(1997年),4米x9米;《坤梦图》(1998年),1.6米x8米……几乎是年年都有巨制问世。在他的画面上,数以千计,甚至是以万计的玉体横呈,但见“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丹唇外朗,齿内鲜”,环姿艳逸,义静体闲”,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参见曹植:《洛神赋》与《美女篇》),真乃是美轮美奂,千姿百态!仅此一点,也足以说明艺术家石虎的“禀性强健,精力过剩”(尼采语)。更何况,他的创作领域已横跨了水墨画、重彩画、油画、书法、线描草图(同样可以视为创作)等多个领域。而且,在每个他所涉猎的领域内,都有其卓越的表现。举例说,他在重彩画方面的表现,可以说是独步当今画坛。(他对重彩的理解是:丹青重赋,密有机。……加减乘除齐赋彩者,乃悟现代重彩之玄秘。他是这一重要理论的实践者,开拓者。“密有机”三个字很好地概括了他在重彩方面的贡献),并已使当今的许多重彩画家黯然失色。总之,他的上述创作状况,已可以用“恣肆汪洋,横绝沧海”八个字来形容。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种“蛮力”!
又例如“蛮想”,既是西方学者讲的想象力,我们古人则称它为“神思”。在《文心雕龙》里很精辟地谈到过这个问题,“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之下,神思之谓也。文文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亦如石虎之所谓“神觉”心之所掳,神而觉象,神满慧通,高维集智。神觉乃直抵智果。或曰:神来虚静……故神觉者,是觉虚。总之,不管是叫“想象力”,还是称“神思”、“神觉”,对于艺术创作而言,都是一个关捩点,也可以说就是“第二推动力”。想象力丰富的艺术家,“我才知多少,将与风云并驱矣”,“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同上,《神思》)。可是,当今艺术家,却普遍地缺失了想象力,“神思”、“神觉”。我们正处在一个想象力、“神思”、“神觉”十分匮乏的时代。这真是一个十分令人沮丧的事实!而就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出现了石虎(自然不止是他一个例子)。石虎的“蛮想”自然就变得格外地突出和醒目,并且格外地有价值。纵览石虎的创作,时而古人(《弦花》),时而今人(《茵青》),时而神(《神梦》),时而兽(《展尾》),时而神人共处(《双圣》),时而人兽合体(《鹿人》),时而天上人间、九天揽月(《花年》、《双雀》),时而花前月下、悲欢离合(《相拥》、《伤亡》),时而沉思历史、激昂慷慨(《玄腾》、《天国神梦》),时而悲天怜人、潸(《沙风》、《家语》),时而灯花酒绿(《蛮魂》),时而春风化雨(《家冠》)……总之,大多数作品都是石虎笔下“蛮想”之所为。若再细考一下这些“蛮想”,便可知方法、渠道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先有“蛮想”,再有图画;有的却是先落下笔,随笔而“蛮想”,“蛮想”到哪里是哪里;有的更是匪夷所想,意外之所得。石虎无穷无尽的“蛮想”不仅为我们读者提供了一次次视觉的狂欢、味觉的盛宴、统觉的无穷回味,也为当代美术史提供了一笔宝贵的图像财富。谁又能想像,倘若失去了这一连串的“蛮想”,石虎的画面又会变成什么模样?那样还会有石虎吗?
再例如“蛮想”,既是通常所说的画面组织,整合和建构能力。这也是我个人特别欣赏石虎的理由。我认为,他具备了一个大画家才可能具备的超平寻常的组织、整合和建构能力。虽然在总体思路上,他采取的是百年以来先贤们所创立的“中西融汇、兼收并蓄”、“古今中外、溶于一炉”的办法,即不算前卫,更无所谓观念不观念。但是他却能常常做到信手掂来,妙合自然而鲜露痕迹。如在《紫情》中,他将西方古典的写实方法与中国传统的意笔做了巧妙的嫁接,亦庄亦谐,相映成趣;又如在《家冠》中,他将西方的抽象构成加立体派的方法与中国古代的壁画设色,散点透视做了综合处理,画面的章法严谨而又不失活泼轻松、生动有致。再如《乳颜》,既有立体派的诡异多变,又有中国民间皮影艺术摄人心魂的效果,在造型上更是显得别具一格;还如《粤月》等许多人体作品都在写意与写实两个方向上做减法,但却又收到了一种“加法”的效果(造型相对圆满,却又相对空灵,故而余韵不绝)。更有一些巨制,既是多种方法的综合运用,又突出了某一种方法的主导作用,从而控制住了画面的全局,收到了浑然一体的艺术效果。在这一点上,《玄腾》,显得尤其突出(这是一副寓意深刻的巨制,体现了“东方巨龙”自强不息的主题。画面的图式建构是以立体派手法为主导,并采用了由中心向四周辐射的构图方式,有力地突出了中心符号的象征性作用,且使整个画面产生了一种凝聚力。色调上的相对统一,则对整个画面起到了强有力的烘托作用)。
“蛮构”的另一突出表现是石虎总能将表面上支离破碎、杂乱无章的各种元素,诸如人物的肢体,还有色块、线条、符号、肌理、图底处理、画面切割等等,如今都已被艺术家强有力地调动了起来,组织了起来,既能一一地发挥每一个元素自身的独立作用,做到了局部效果的深入和丰富,又能在整体上达到龙脉贯通、一气呵成、有条不紊和九九归一。这在具体处理上,有着很大的难度,也往往是考验艺术家理性和直觉这二者之间能否统一的关键点。可这偏偏就成了石虎的一大特长。举例说,《玄腾》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前文已作分析)。又如《神梦》,它“以绚丽之色彩编织宏伟之神梦,造像亿万国人文明之神聚”(石虎语)。画面上的每一个局部都是相对独立的小单元,且表现的手法不一,难免会显得“杂乱无章”,可以由于画面中心有一个金字塔式的稳定性图式,便使得整个画面显得聚而不散,散而不乱。也有的巨制是以段落为单元,起伏变化。相互连缀为一体的,如《坤梦图》。总之,他几乎就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这一点,委实令人责责称奇。
还有一点,同样是十分突出:密体。他的巨制,几乎都是采用了密体。密密匝匝、重重叠叠、错综复杂、密不透风——这无疑都是画图上的一条奇险小路,不知挡住了多少来着,甚至有人视之为危途而少有问津。石虎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的巨制繁到极点,却又分明是虚灵有致;繁密又不感到堵得慌,而是一种目不暇接的丰富性。
由上述几点考察已能说明一个问题:石虎之所以能在当今画坛上独树一帜,并显得卓尔不群,便是得益于他的这几个“蛮”字。
老子有言:道,可道,非常道,艺术上的“蛮”,合乎“非常道”之“道”。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艺术,小“蛮”可有小成,大“蛮”则有大成。倘若始终都不敢沾上一个“蛮”字,恐怕就只能是一无所获。
在中华大地上,倘能崛起一大批石虎这样敢于的大“蛮”才,复兴我中华艺术之“蛮梦”(石虎语),又何愁不能圆?(文:陈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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