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画坛“以技当道”加“图式化”的摹写与释解,已成为一种绘画时尚。在精神层面的语言锤炼及思考倒成为了绘画的另类,很多时候,绘画已经消解为技术层面的一种图式的游戏,甚或是拼图式的娱乐。精神的消解正在使绘画成为生活中的一种生存手段。审美的图式化与风格化,也正成为艺术精神走向式微的种种借口与台阶。毛庐苦行探道式的执著,为我们找回了一些对绘画的信念。
长安画派在当代美术史上是一个重要的学术存在,这不仅仅是因为它提出的“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的创作理念,广泛影响着当代中国艺术的进程;也不仅仅是因为长安画派历经近一个世纪,可谓是人才辈出。可能更多地是因为长安画派作为一种文化传统,一代又一代不断地有新的传承,从而使这种文化传统有了新的生发,避免了传统的形式化、符号化与概念化,使传统在当代成为一种鲜活的传统。这是长安画派的艺术生命力之所在,虽然有不少人想摆脱这种传统,打出了各种各样的旗号,也搞了不少有一些影响力的“名堂”,可到后来一看,仍然站在长安画派文化传统的手心里。看来,要超越长安画派的文化传统,仅靠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与七十二变的把戏还是不够的,这就是长安画派文化精神所释放出的一种文化定力。毛庐几十年如一日的恪守长安画派文化传统理念并艰苦的探索,证明了他无疑是一位坚定地长安画派文化精神的守望者与不断发现的生发者。
毛庐是陕西岐山人,生于西岐之五丈原东隅。岐山是中华民族重要的发祥地之一,相传是炎帝生息之地,也是周王朝发祥之地,从周太王迁岐到周平王东迁近400年间,岐山一直是西周的中心。岐山更曾是三国诸葛亮屯兵用武、劳竭命陨的古战场。可谓是胜迹累累,历史深厚。毛庐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2008年任中国美术家协会陕西创作中心主任。他幼承家学,五岁就跟父亲执笔写与画,至今已有五十余年矣。他从传统入手,博采众长,遍临王羲之、颜真卿、米芾等古代名帖,追摹傅抱石、李可染、黄宾虹等画风,汲取石鲁、赵望云长安画派之元素,以滴石之力,不断探索雄浑、隽永的画风与艺术境界。也许是太深厚的历史背景更易使人追求厚重的东西。一生在书卷中徜徉的毛庐,不断积淀的陶养似乎使他对所追求的绘画事业充满了沉重之感,在他身上没有轻狂与飘逸的雅士之态,更多的时候,则像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式的辛勤耕作。一年四季,无论严寒酷暑,每天早上都是开着大灯驱车来画室创作,几乎从不间断。他每一次认识上的提升与创作上的进步,走的无疑是废纸三千何其多的艰辛之路,没有捷径可寻,更看不到讨巧之处,可谓是“粒粒皆辛苦”。这种长期的学习、探索与磨练,并没有使毛庐沉沦,而使他有了更多自信去面对艺术、面对自己的未来。每一次的突破,都是又一次重新开始,毛庐永远走在路上的感觉与状态,使他保持了一种平和的心态与积极的探寻状态。毛庐的艺术探索,总的来看,概括地说走过以下几个阶段:
首先是由书法入手,着重解决笔墨与造型的关系。由画像画扎实的造型为主,不断将书法用笔与笔墨韵致带入绘画,追求一种笔墨与造型的平衡与绘画语言的一致性。
其次,在写生中贴近自然,从自然中汲取力量,用扎实的笔墨与造型能力,张扬绘画中大自然的恢弘气势。
第三,沿着笔墨精神的向度深化并提炼绘画语言的表现力,在笔墨的认识提升过程中,解决笔墨与心性、心性与意象的关系,在新的语境中彰显山水的文化精神。
第四,利用勤奋与陶养不断内化人生阅历、笔墨、造型、意象的内在冲突,在积淀中表现山水的大美境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毛庐能够将对生存的冷峻认知,对社会复杂阅历的体悟及对自然的感悟,以一种高度形成思想的洞见,以审美的方式、以敬畏之心与诗意的手法,不断形成他绘画中的水墨境界与宏大气象。
在毛庐的艺术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到,他不是科班出身,并且不少时期内从事的是党政等组织工作。这可能既是他的不足,又是他的优势所在。没有科班的系统知识学习与技术的训练,使他可能会用更多的时间与精力去摸索,同时这也使他的学习与审美体悟有了更多鲜活的东西,少了不少的框框。党政组织工作的历练,使他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社会、认识人的内心,把握事态发展的种种关系与大势。综观人类社会的发展,作为社会主体的人,是在四种关系的构成中生存生活的,一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二是人与社会的关系,三是人与人的关系,四是人与自己内心的关系。这些关系,在碰撞与沉浮中,毛庐都一一历经了。这些阅历,都会在以后的创作与实践中化入千沟万壑的描绘之中。难怪毕加索曾说过:“我不是在寻找,而是在发现。学院式的华丽教学是虚伪的,它欺骗了我们,它的骗局那么精心,甚至遮蔽了真理的影子。帕特农、维纳斯、山林水泽的仙女、水仙,她们的美都是欺骗人类的谎言。所有的人都想读懂一幅画的内涵,但他们为什么不去关心鸟儿,理解他们的歌唱呢?我们喜欢夜晚、花朵等身边的美好事物,但对他们毫无所知,却苛刻的挑剔它。众所周知,艺术家的创作也是生活所需,他们也是世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无需赋予艺术比自然万物更特别的重要性。”这就是毕加索,他是在发现中创造,而不是依靠一种身份去推销枯燥的教条。看来,作为一个艺术家,不感悟、不体悟、不经历,何谈发现?!艺术家能够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最为重要,对自己而言是最为关键的,而这种选择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种情绪,更为重要的是能够调动与掌控情绪的认知与系统的体系。所以我们讲,审美经验与文化体验,在探寻毛庐绘画艺术的过程中的重要性。同时,我们还要更多地关注与分析毛庐艺术进化与发展的基本维度,这些维度的展开可以较好的剖析毛庐的艺术态势。具体的就是,毛庐是以笔墨的锤炼为中心,沿着四条线展开的探索与发现:
一是对绘画对象的感悟,是以笔墨认识的提升为基础,将自然对象从自然状物中不断升华为具象→意象→心象几个不同的递进阶段,从而不断开启了毛庐绘画的新格局。
二是绘画语言由为状物的多与实,到心性书写的简与约。
三是审美取向由开始的状物为主,到追求高远的气势,追求笔墨与对象观照的内在结构,再到追求笔墨的精神。
四是绘画的追求格局由以笔墨为形,服务为中心,到笔墨独立地写实表现,再到笔墨的一种心性表达为最高境界的转变。
在对毛庐的绘画探索进程系统地梳理与分析后我们发现,他与长安画派的大多经典性画家一样,走的是一条观照传统,重视笔墨锤炼,特别是重视用笔在笔墨构架中的主导地位的艺术创作之路。在此基础上,通过大量的写生而直面生活,在写意的过程中不断地把握好笔墨与人文景观、地理地貌及区域文化审美心理取向的融合,不断通过实践,是笔墨表达成为突现区域文化与审美理想的一种最贴近、最适用、最不含糊的语言,而不是仅仅地强调笔墨的独立价值或笔墨本身的小情小调。这其中,笔墨表现的地域化探索可谓是核心,最为突出的是以下四个基本的取向:一是表现的地域文化精神特征化;二是表现的区域风貌物理特征化探索;三是表现对象的地域化特征;四是突出用笔探索的表现特征。可以这样讲,这种笔墨锤炼的意识,深刻地影响着毛庐的山水画创作,也正是站在这样一个基点上,毛庐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地完成笔墨精神与文化精神的融合,从而使创作彰显出可贵的语言魅力与精神向度。
我们知道,在中国当代绘画史上,长安画派彰显的既是一种文化传统,又是一种绘画精神,毛庐的山水画探索,正是在这种文化传统与绘画精神的交汇处,用一种笔墨修为的笨办法而不是一种形式上的讨巧,去深悟笔墨之道,整合区域文化与自然风物,一步步在苦行中探寻属于自己的艺术神采。
从以上的梳理与分析来看,对毛庐来讲,最为可贵的是长安画派及其绘画传统没有成为他的一个包袱。他虽然并不排斥各种绘画形式及语言在阐释文化精神中的作用,但他更多地是将长安画派及其绘画传统看作是一种精神,他是在探索与实践中,背负着这一精神前行,而不是用一种形式来捆绑自己。这使得我们有机会看到,毛庐在长安画派文化传统及绘画精神的指导下,不断突破已有的僵化的概念及形式化的语言,使长安画派在一个新的基点上不断生发出一种活力与新的姿态。
我们注视着长安画派,我们更期待长安画派的又一次勃然生发。
(西沐:中国艺术品市场研究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文化部《中国艺术品市场白皮书》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