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宋庄艺术家集群20年纪念特展作品
6年前,做批发油画布生意的老颜离开老家哈尔滨来到北京扎根,他将自己的“北方画布行”开在一个镇上。想不到,这里的竞争激烈得很,为此,他只得努力干活,常常整天都在裁画布,手指上磨出厚厚的茧子,但画布仍供不应求。老颜笑说:“我就是在给画家打工。”
老颜住的镇子,离河北省燕郊7公里,离北京天安门24公里,它就是宋庄。自1994年,方力钧、岳敏君、刘炜等艺术家从北京圆明园搬到宋庄,已过去20年。截至2012年底,已经有近5000位艺术家在此生活创作,这里分布着22座大型美术馆、113家画廊、4500多个艺术工作室,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艺术家群落集聚地。
宋庄的一切都与艺术相关——这个村子有自己的艺术徽标;街道两侧画廊林立,门前都张贴有大幅照片,附上画家生平;路边的房子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线条,棱角鲜明;即使在最深的巷子里,也可能住着一个艺术家……
这里的艺术家很少大批聚在一处,但近日,在宋庄美术馆——中国行政级别最低的美术馆中,“我们:1994~2013——中国宋庄艺术家集群二十年纪念特展”正在展出。“宋庄是由每个人构成的,很多艺术家抱怨被忽视、没有机会,我只想做一个公平的展览。”宋庄美术馆馆长方蕾这样说。
于是,那些曾生活在宋庄或仍生活在宋庄的700余位艺术家正共同用自画像“讲述”着自己的宋庄故事。
两个时代:孤独与喧嚣
“就是一个农村”,“荒凉、破败”,“没电话、不通车”……这样描述早期的宋庄,几乎没有人反对。
来宋庄并不是艺术批评家杨卫当时的第一选择,除去搬家成本,还因为这里“没有直通北京的公交车,甚至没有柏油马路,这里很闭塞,信息靠口口相传”。而让艺术家伊德尔感到不便的是,最近的澡堂,骑自行车去都得近20分钟。在他们居住的小堡村里,只有一个小卖部,被大家戏称为“王府井”。
他们共同所指的,是1996年的宋庄。那一年,他们搬进宋庄,当时这里只住着十几位艺术家。那时,当代艺术并没有被广泛了解,还处于“地下”状态,艺术家这个身份就更加边缘化。
“但是‘艺术家’这个身份很特殊,大家好奇这些人没工作,光画画,吃得还挺好。”艺术家杨茂源犹记得,那时的宋庄少有饭馆,大家聚会,常是当时经济条件相对好些的方力均骑着三轮车,到街上买肉、买鱼,路过哪个朋友家门口就吆喝一声“上车”,大家就一起“下馆子”。
起初,由于边缘和闭塞,这里让人感到孤独。
“那一时期,我几乎坠入了人生的最低谷。因为与大社会脱节,我在宋庄有一种被世人遗忘的感觉。”为了弥补这种内心的失落,杨卫常和一些画家朋友聚在一起借酒消愁。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呼朋唤友,以此相互慰藉。“低迷的情绪随着酒精扩散,成为一种传染病。”那一时期,杨卫几乎没有创作新作品,因为他不知道等待的期限是多久,他时常追问自己:我在这儿干嘛呢?
那时的宋庄尚处在严寒之中,外界并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什么,当代艺术也没有形成太大的影响力。终于,有人没能熬过宋庄的“寒冬”。
“2005年5月,四川艺术家陶涛在宋庄家中自戕,将自己的青春葬在了宋庄。同年9月,在艺术家赵鲁军的老家山东日照,人们在海边意外地发现了他的尸体,后经有关部门鉴定也属自杀身亡。这是两起惨痛的悲剧,均发生在宋庄迎来春天之前最冷的季节。有人在这个季节‘猫’起来过冬,躲过了严寒。然而,却有人在寒夜中离去,再也没有看到后来的朝阳……”这两件事对杨卫影响很大,他说:“当时,大家太需要认同感了。他们的死折射出大部分艺术家的生存处境。”
2005年是“前宋庄时代”和“后宋庄时代”的分水岭,宋庄在一点点演变。伊德尔看到这种切实的变化。“小堡村的西边修了一条马路,我们戏称有了二环路,紧接着建了小堡广场,广场上有旗杆,就有了‘天安门广场’,后来村口的大马路修好,成了‘长安街’。”伊德尔认为,从这种调侃中可以看到,宋庄越来越像个城市了,这里也愈来愈喧嚣。大批艺术家进驻、建立工作室,甚至是学院派画家也选择了宋庄。
没人能确定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变化。杨卫认为是宋庄艺术节的举办带来的影响,伊德尔觉得是有人看准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契机,艺术家张林海则说,是当时艺术市场的泡沫让艺术家看到了希望。
无论原因如何,方蕾说:“宋庄被艺术家选择了,也被历史选择了。”
两类人生:土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