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协举办中国(福建)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高峰论坛纪实
经过住建部、文化部、财政部三部门的首次全国性的摸底调查,发现全国共有传统村落1.2万个,仅占全国行政村总数的1.9%,其中只有1561个传统村落列入了三部门公布的两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而我国普查出的87万项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其中包括29项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7项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1219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以及约8000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项目,绝大多数都在这些传统村落之中。
与会代表走进古村落进行实地调研。左三为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罗杨,左一为福建省文联党组副
书记罗训涌
与会人员在福建永定土楼前合影
培田古村中的手工艺人
建筑专家正在讲解培田村空斗砖墙体的奥秘
古村落或称传统村落,是我国传统文化最为主要的载体和最珍贵的遗产。近年来,在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协主席冯骥才的带领下,中国民协大力推进全国古村落的保护与抢救工作,深入民间、走进田野,在大山深处、黄土高原,沾满泥土的足迹遍布神州大地。中国民协组织全国各地众多领域的专家、学者分别在广东、江西、山东等地召开了一系列有针对性的古村落现场会议,分析古村落的现状,研究古村落保护所面临的问题,探讨古村落保护的方法,借鉴国内外的成功经验,为古村落的保护、发展建言献策。
11月1日,中国民协再次邀请全国知名的民俗学、社会学、建筑学、民间文化研究等诸多领域的专家学者,与来自各省古村落的代表50余人齐聚福建连城,召开了为期3天的中国(福建)古村落文化遗产保护高峰论坛。会议期间,9位专家学者作了专题演讲,同与会人员交流古村落保护的新成果、新信息,探索古村落保护的方法与关键问题,为全国古村落的保护开启新思维、指出新路径。
论坛既具有前沿学术的理论高度,又重实践、接地气,专家学者的论题敢于触及矛盾,敢于揭示问题,勇于面对现实,勇于昭示观点,表现出极高的学术水平和令人敬佩的社会担当。论坛得到了全体与会人员和当地政府部门的高度评价,也受到全国各地十几家媒体的高度关注。
保护与破坏的竞速生存与死亡的选择
2005年10月,党的十六届五中全会提出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规划以来,全国的古村落保护工作以此为契机,在建设中保护,在保护中建设,确实呈现出一片可喜的局面。但同时也出现了一系列问题,比如说新农村建设搞形式主义的新大全形象工程,占用大量耕地,大修土木。古村落保护的问题日益引起高度的重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在2013年7月份考察鄂州市长港镇峒山村时,正式提出建设美丽乡村,是要给乡亲们造福,不能大拆大建,特别是古村落要保护好,农村绝对不能成为荒芜的农村、留守的农村和记忆中的故园。
一生把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古村落调查与保护工作的福建省建筑设计研究院原院长、高级建筑师黄汉民说:“传统村落可以说面临着空前的危机。我在福建跑了无数村子,每去一次,都比上一次破一点,实在是揪心和痛心。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搞美丽村庄建设,甚至成为大拆大建的借口,使传统村落受到一次又一次的破坏。福建的一些土楼,里面不仅有游客中心、商务中心,据说还要建星级酒店。建这些有必要吗?这些钱为什么不花在土楼的保护、自然村落的保护上呢?”他提出的问题,确实值得人们尤其是政府部门的反思。
福州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张鹰指出,根据充分的调研分析发现,在城镇化发展进程中,古村落消亡的速度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快得多。自上而下的相关政策,仅部分惠及村落的基础设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根本无法顾及量大面广的私有古民居,造成居民拆旧建新,古村落整体风貌难保。因此,他呼唤全面建立和健全自下而上的政策机制,使古村落得到真正的保护。他还指出,保护性破坏和建设性破坏有其共性,比如说制造假古建,大拆大建,运动式改造更新,对原住民利益的侵害,社区社会结构的丧失,业态模式同质化等一系列保护古村落所面临的严峻问题。
在谈到福建连城培田村古民居的保护时,福建龙岩民协主席钟德彪深有感触地说:“由于古村落保护是一个庞大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即使一些有代表性的古村落靠社会有识之士、成功人士的自发保护,投入的资金也只是杯水车薪,难解其渴。同时这些古村落的自发保护,就其保护的目的看,均带有明显的功利性和实用性,投入部分资金,搞农家乐餐饮服务,都是寄希望予获取更多的回报。在这样的思维定势中,又难以避免古村落遭受二次破坏,客观上形成‘一边保护、一边破坏’的尴尬局面。正是这种两难选择,造成古村落物质的、非物质的文化遗产仍然面临凋落的威胁。”
保护北京故宫易保护传统村落难
在论坛上专家指出,古村落当前面临的问题首先是居住环境的快速恶化,环境卫生问题严重。据统计,我国乡村年生产垃圾量约3亿吨,生活污水约6000万吨,全国95%的乡镇村均采取随意排放方式,造成了环境的极度污染。其次,古村落衰败、破坏严重,古民居数量锐减,居住人口锐减。因此,古村落保护最核心的问题是居住在那里的人,是农民。当然,古村落的保护同样要关注农民增收、农业增长、农村稳定,古村落的保护需要系统化的顶层设计。
中国民协副主席、中央美院非遗保护中心主任乔晓光认为,现在农村的发展方向是趋向城市化、现代化。而古村落的保护是逆城市化和逆现代化,两者从本质上讲是有矛盾、有冲突的。“所以古村落的保护不仅仅是要守住房屋建筑,更要守住里面的文化记忆,守住留有活态文化的村庄,守住在村庄里生活的人。”
中国民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罗杨指出,新阶段的古村落保护在理论上出现了一种创新的态势,过去强调保护古村落建筑本身,主要强调它物质形态的完整。而新阶段的保护,专家学者更加关注古村落的文化内涵和古村落里的活态文化,即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如冯骥才所说的那样,中国最大的物质遗产是万里长城,最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春节,最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和物质文化遗产的综合体就是古村落,古村落的保护是一项非常艰难的工作。
罗杨认为,保护古村落比保护故宫还要难,因为保护文物基本上还是保护物质文化遗产,只要物质能够保留下来就基本成功了。古村落的保护不是这样,不能只把房屋建筑保护下来,还要留住在里面的人,不能只见物不见人。从这个角度来讲,古村落的保护对人类来讲甚至比登月还要难,还要有科技含量,有文化含量。因为人类对于自然的探索是无止境的,后人永远会超越前人,而人类要想恢复古老文明的原貌是几乎不可能的,这就是古村落保护的难处所在。
关注村落主体唤醒文化记忆
古村落保护工作的关键在哪里?古村落要用什么样的模式和机制来保护?
与会专家一致认为古村落保护经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已经走出“初期阶段”,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但有一种现象往往被忽视,那就是关于古村落保护问题的讨论,从来不缺乏政府的视角、专家的视角,却往往缺乏村落的视角、村民的视角。
“这些美丽的乡村,这些费尽大力保存下来的乡村是给谁准备的?不是给旁观者,不是给过客,而是给实实在在生活在其中的人准备的。当村落中没有了人,当村落中只是那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的时候,村落的灵魂就消失了,她的生命力也将逐渐消失。”天津大学教授、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中心秘书长马知遥指出,要让村民说话,就是让古村落的灵魂说话。目前的保护方法,其实只关注了衣食住行的“住”,但是另外衣食行三个方面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衣食行的核心还是人。因此古村落的保护一定不只是修复或重建,也不仅仅是建筑学家的事情,更需要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关注到村民的精神世界,修复他们的精神世界。马知遥说:“让村里的人真正认识到,村子里祖辈流传的民间故事与神话,老人们哼唱的小曲、小戏,能工巧匠们制作的木雕、石雕以及灰塑、嵌瓷,是多么宝贵的记忆和技艺。我们在极力寻找、呼唤的,是村民的文化自信,是村民保护故园的自觉。”
这次高峰论坛,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一方面是古村落的保护需要更为开放的视野,向历史上国内外各种成功的经验学习,另一方面就是古村落的保护更需要面对我们的内心、面向自己,面对我们传承古远的传统文化,从自身文明的发展过程当中寻找、挖掘、梳理出中华民族的生活智慧和传承动力,找到文化之源,找到传统之本。最重要的一点,古村落保护的核心是人,是围绕着人背后活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因此古村落保护的最终目的,是要让今天的人们回到古村落继续他们的日常生活,重新延续文化主体的文化传统,让古村落活态化、生活化、日常化,因为传统就出自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传统就蕴藏在村民的生活之中。
责任编辑:吾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