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美术高峰—李可染大师

我们回顾上世纪以来艺术的长河，真可谓千帆竞发。在中国山水画史上，李可染，是公认的黄宾虹以后不争的伟大存在。他风格奇特，不可端倪，中国现代山水画史若没有这位大师，将会是黯然的。“信宿渔人还泛泛”的小舟再多，也无济于事。于是在千帆过尽之后，我们总会仰望那峨然而在的高峰—李可染大师。

主持人：在我们《百年家族》这个栏目，你们家族是我们必采访的家族之一，我们在之前的采访中就发现很多感人的故事，比如傅抱石的妻子罗时慧回忆傅抱石时曾深情地提到，他离家的时间加起来不满五年，家信却有一大皮箱。这些生活细节可以体现一个大师的家风和我们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在生活中强大的生命力，而这些美丽的故事与其作品联系在一起，构建了中国家族丰满的文化历史。您的爸爸妈妈与您之间一定也有故事，能讲述一下吗？

李小可：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家族来说，我父亲让我们最为受益的是他对待艺术和人生的态度，他的故事背后反映出来的是他对艺术的态度。他写过一句话—“实者慧”，希望我们脚踏实地，能用真实的态度来看待世界、艺术、自己及他人。如果没有真实的态度，我们可能会过高地看重自己，不能客观地认识世界和其它国家的艺术。我父亲觉得自己虽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他认为成功仅仅只是一个过程，所以其晚年仍以白发学童自居，这是他对艺术道路和艺术领域的态度。

他晚年的时候，在抽屉里放着一张纸，纸上有四句话。第一句是“渔人之子”。我的爷爷奶奶虽然没有文化，但他们的淳朴、平实、真切、勤劳的做人品质对我父亲产生深远的影响；第二是“李白后人”，并非因与李白有真正的血缘关系，而是作为东方文化的传承者，一生都要坚守东方文化精神，我们的文化是李白式的东方文化，可能会吸取别的文化的营养，但在世界文化林里向人们展示的是一种与西方文化不同的文化；第三句是“中华庶民”，意思是他即使有所成就，哪怕活到一百岁，也只是一个老百姓而已，不要因此而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第四句是“齐黄之徒”，实际上我父亲在艺术的某些方面确实是取得一些成就，但他认为自己的成就与其老师分不开。因为得到师友们的教诲，他才会有今天，而延伸出来说，传统文化的影响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他这种能正确看待自己的精神是非常难得的，取得了成就也不忘记自己的文化传统和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有了成绩也不阻碍年轻人的发展，不要认为别人就不能超越自己。这与他所说的“实者慧”的道理其实一样，他有对自己、对人生的真解，东方文化要使世界承认的话，还得需要艺术家自己的努力。

主持人：很羡慕您是大师的儿子，在今天，您就相当于“画二代”的角色，您是怎么理解您的这个“角色”？对于您父亲给予您的成长背景，对您今天的创作获得的成就您又作何感受？

李小可：作为一个名门大家的后代，实际上有着双重的意义：既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正面方面，作为一个大家的后代，可以近距离地接触艺术并和艺术大师交流。相对于一般的艺术家而言，能看到艺术大家的作品并与之交流，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因为能从这些交流接触中受到教育；但相对于一个艺术大师的家人，虽然生活在其身边，有更多机会学习其创作经验和艺术态度，但同时也承受着和他相比较的压力，人们都会拿一个艺术大家的水准来做比较。作为艺术大师的后人，除了对艺术的传承和学习以外，还要帮助和支持他所希望做的事情，例如生活上的衣食住行等，他去世之后，还要帮助他处理很多服务性和宣传性的工作，导致后人不能像前辈一样专心从事自己的艺术创作。

我父亲去世以后，我还帮助他做了二十多次展览，出版书籍、成立基金会、制作影片等等。作为一个大师的儿子，因为有近水楼台这样的机会，社会也会期待我能够有自己的成绩，这时就需要我自己有正面的状态，并付出更大的代价去为父亲服务同时自己也有所成就。除了服务前人的工作外，我还要思考如何建立自己的面貌，让别人承认我的风格。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做了大量的努力：一是对人生的挑战，例如当过兵，做过十年的短工；二是，水墨的语言和感受要有不同于先辈的特点，我三十多岁去藏区感受不同于别处的心灵震撼，理解不同的人生道理，那些探险式的经历也给我的创作带来力量，里面的意境和创作感受会体现在我的作品上，找到一个自己坚持和追寻的空间。在艺术道路上，除了学习父亲的经验外，还要从不同的艺术门类和其他艺术大师身上吸取营养，弥补大师后人欠缺的地方。音乐、戏剧、摄影等艺术丰富了我的艺术修养，古今中外的艺术家都让我受到启发，这些对我后来艺术创作面貌的形成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我采取一种对传统文化的坚持，同时又要具有开放性的态度对待当代世界的文化，吸取西方文化的精华，为我所用。

责任编辑：吾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