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来我都在琢磨一个问题:如今这么大好的条件,除了刚毕业的小青年们还在为车子房子打拼,好多画家都已拥有相当优越的条件。要创作有气派豪华的大画室,要机会有铺天盖的大型画展,要扩大影响有无孔不入的各种媒体,要市场有7位数每平方尺的单价。可是,当我目睹隆重而华丽的开幕式,翻开豪华而厚重的大画册,说实话我很少欣喜。果有一两幅有创意的作品,我都会流连忘返、爱不释手。只是这样的机会真是很少,且多给了工笔人物画。我相信这一定不只是我个人的感受。
看今天许多画展,尽管几乎每位画家都有一套自己的笔墨方式。但往往是名家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非名家不厌其烦地重复他人,很难看到既新颖又合乎法度,既洋洋洒洒、挥洒自如又经得起推敲的作品。我常常根据画展上的作品揣度作者站在画桌前面对白纸时的状态:小打小闹、缩手缩脚或小巧玲珑气象的作者,其心态与脚踏实地、胸襟开阔、功力雄厚、敢于大刀阔斧的作者肯定很不一样。所以,我总觉得单纯的技巧是一回事,作品后面那个什么样素质的作者才是作品的关键。而往往我们对技巧的关注比对人的关注多很多。最近有位理论家在微信上发了一篇“成就大画家的21个条件”,有点意思。其中有谈爱好的重要,有谈艺术感觉的必须,有谈美术史知识的掌握,有5条谈个性追求,7条谈努力和专注,还有谈跨界交良友,最后2条是善待批评。我很想帮他补充一点:最重要的是要具备艺术家的情怀、气质及对美超强的敏感。艺术家的情怀和气质是什么?就是对生活和艺术充满浓重的热情,甚至达到狂热的程度。关怀生活,关怀社会,关怀生命,关怀美术事业的发展,具有极强的表现欲。同时,又对生活中各种新旧事物的美丑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与鲜明的好恶态度。只有具备了这样情怀和气质及能力的人才有可能把他所拥有的必备的专业知识用在点子上,才能总是信心满满地成就大手笔,创作好作品,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画家。在我心里,李可染、傅抱石、石鲁、赵无极就是这样的画家。
去年夏天在中国美术馆观看“可贵者胆——李可染画院首届院展”。这个展览由三部分组成,一是李可染先生的作品,二是李可染画院画家的作品,三是全国山水画名家邀请作品。我有幸也在被邀请之列。因为李先生的作品已经看过多次了,应该没有太多的新鲜感。所以,我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全国山水画的主流状态。但是,看到后面,我发现还是在李先生画前停留的时间最长。前不久,我趁出席第八次全国美代会之机到国博看嘉德历届拍卖精品展,又见到傅抱石的几幅作品,尽管他的作品看得也多,但是依然觉得很有看头。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现在看来这两位先生的作品还是非常的中规中矩和充满传统元素。但是,须知他们所处的年代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在那样既动荡又封闭、既保守又高压的环境里能够滋养出这样大气磅礴、堂堂正气的个人风格真是很不容易。究其原因,除了他们的才气、专注与执着,更重要的是对中国画历史与现状的把握。对于传统,可染先生有句名言:“以最大的功力打进去,以最大的勇气打出来。”说明他对中国画继承与创新有着深切的体验,对中国画创作诸如笔墨、构成、气象等诸多因素都经过全面的研究与思考,非常明晰他要在哪些方面做哪些事情,并总结出一整套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反映到画面上,才使我们看到那么完美的效果。傅抱石写过美术史,尽管那本美术史有争议,但他至少进行过深入的研究。因此,可以说他们对中国画的发展了如指掌。在谈古论今中,他们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和能做什么。我相信,他们在一张白纸面前会非常自信,甚至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否则,就不会有那样的大气概大手笔。
再说赵无极,他的笔触永远是那么跳动着、飞舞着,没有任何具体的形象却使人感觉像落日刚消失在地平线下,又像是天际无限的尽头,那么虚无空旷浩瀚,那么宏大热烈奔放。画家宽阔、强悍、博大的思想与胸襟,以及与中国传统审美中最精髓的宇宙洪荒不可知的意境的交融,没有对东西方文化长期而深入的了解可能做到吗?
当然,我不是要求每个人都要去写一本美术史或留洋几十年才可以画画。但是,我们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却是很重要的。据我观察,很多人搞创作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和研究,取巧和投机的成分比较多。因为要取巧就要“做”,这和那种清清晰晰的思路、扎扎实实的功夫、不偏不倚的稳步前行自然是天壤之别。他们的知识库里除了一些“特技”就是某某人的“成功”之道,这样的情怀怎么能成为“大家”呢?另外,今天外部环境的喧嚣也是一把双刃剑,它成全了很多人,也扼杀了很多人。关于这一点无需我详说,生活在现代社会,我们都深享其益,同时也深受其害。
期待有新的大画家替代他们,使我们在提到这些画家的名字时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精彩的作品,其次才是每平方尺的单价。(文:姚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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