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美食很大一部分是靠名人、靠文人墨客、靠民间推动的,这一点在民国时代表现得更为突出。《民国吃家》是一部关于美食的故国风情录,它从美食写到食事,从食事写到人生,名人的饮食情趣,食物的典故内涵,人与食的缱绻深情,久远的历史风貌,亘古未变的生活气息。作者二毛是《舌尖上的中国》的美食顾问,在他看来,吃吃喝喝绝不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当时,能到张大千家吃饭的同时得到其亲自书写的食单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我们注意到这道菜谱里面有一道菜叫六一丝。张大千61岁那一年在日本东京开画展,东京四川饭店有一个名厨叫陈健民,为他特意发明此菜,是用绿豆芽、玉兰苞、金针菇、韭菜黄、芹白、香菜梗6种蔬菜加火腿丝,就是所谓六素一荤,呈红、白、绿、黄四色。这道菜清鲜爽口,张大千十分喜欢。这个六一丝他每次款待嘉客的时候必须上,是他家宴的保留菜品。这个菜我们也可以用很多其他食材来替换,做成多种六一丝。
张大千一生都把烹饪当做一门艺术来追求,在他的眼里,一个真正的厨师和画家一样都是艺术家,他把厨师的技艺真正看成是一门艺术。张大千曾经教导弟子:一个人如果连美食都不懂得欣赏,又哪里能学好艺术呢?所以张大千常以画论吃,以吃论画。
有一次,张大千回故乡四川,朋友梅晓初在源记饭馆设宴款待他。席间张大千在吃到内江鸡肉抄手和蛋丝饼时就说:这些小吃绝非短时间就能够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境地。就如作画,纵然纸笔色墨尽皆相同,但到能者手中就会出神入化。他把绘画的布局、色彩的运用以及画境的喻义都应用到了烹制之中。
在十多年前,我也曾开过一席“中国书法宴”。宴席上我将炒勺与笔对应,锅和器皿与宣纸对应,调味料与墨汁对应,食材与题材对应,烹法与技法对应,装盘与装裱对应,火候与章法对应。所以说中国烹饪与书法是相通的,与中国绘画艺术也是相通的。
今天,张大千宴客的食单作为一件件艺术品广为流传,而当时,能到张大千家吃饭的同时得到其亲自书写的食单真是一种莫大的荣誉。1981年张大千在台北宴请张学良夫妇的食单,张学良拿回去精心装裱成手绢,特在后部留白,次年邀张大千在上面题字留念。于是张大千在上面画了白菜、萝卜、菠菜,提名“吉光兼美”,并题诗云:“萝菔生儿芥有孙,老夫久已戒腥荤。脏神安坐清虚府,哪许羊猪踏菜园。”当时在场的张群也应邀在此页题字:“大千吾弟之嗜撰,苏东坡之爱酿,后先辉映,佳话频传。其手制之菜单及补图白菜莱菔,亦与东坡之《松醪赋》异曲同工,虽属游戏文章而存有深意,具见其奇才异人之余绪,兼含养生游戏之情趣。”这一张集诗、书、画于一体,有九位名人在录的普通家宴菜单就一跃成了烹饪界和书画界所共享的稀世艺术珍品。这件珍品在1992年美国华盛顿展出的时候轰动了当地的书画界和烹饪界。
除了绘画与烹饪之外,张大千还酷爱京剧艺术,他认为京剧艺术与绘画艺术、饮食艺术也是相通的。
1929年5月,张大千在北京经友人介绍认识了京剧泰斗余叔岩——名伶孟晓冬的师傅。余叔岩也喜欢诗书绘画和美食,所以两人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他们常常去张大千最爱的餐馆春华楼,每次去春华楼几乎都有老板兼大厨白永吉包办点菜。张大千对白永吉的菜色情有独钟,同时余叔岩也很喜欢这里的饭菜。因此北京人当时有这样的话:“唱不过余叔岩、画不过张大千、吃不过白永吉。”
张大千与孟晓冬也有非常深厚的交往,1967年9月孟晓冬由香港赴台定居,深居简出。孟性格孤傲,流落香港、台湾之后始终不再唱戏。但最后却在香港专门给张大千唱过一次清唱,可见两人交情之深。孟晓冬实际上是梅兰芳的姨太太,最后又嫁给了上海大亨杜月笙。其死后墓碑上书有“杜母孟太夫人墓”,就是张大千给她题写的。
提起梅兰芳,张大千和他也有过一次有趣的交流。一次张大千要从上海返乡回四川老家,其弟子糜耕云为他设宴践行,并请来梅兰芳等社会名流。张大千与梅兰芳在各自的领域都是大师级别的人物,而张大千本身又是京剧迷,在席间张大千面带笑容来到梅兰芳面前,举起杯子就说:“梅先生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先敬你一杯。”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梅兰芳一时也未能解意,忙问此语做何解释,张大千笑答:“你是君子动口,我是小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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