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懂中国文人画的外国人

高居翰2月14日离世，不同于当年费正清的去世在中国引发的舆论反响，除了业内，没有太多人清楚这样一位顶级汉学家的离去，对中国文化是多么大的损失。其中缘由之一，是他毕生倾力关注的是中华传统文化艺术；其二，是他对中国文化理解之精神，已经超凡脱俗；其三，国人近期才开始接触他的美文和妙见。

高居翰，英文名James Cahill，1926年出生于美国加州，著名的中国绘画史专家，是当今中国艺术史研究的权威之一。1950年，他毕业于柏克莱加州大学东方语文学系。之后，又分别于1952年和1958年取得安娜堡密西根大学艺术史硕士和博士学位，主要追随已故知名学者罗樾(Max Loehr)，修习中国艺术史。曾长期执教于伯克莱加州大学的艺术史系，并担任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中国艺术部主任。

对许多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研究者而言，用“如雷贯耳”、“泰山仰止”描述他们对高居翰的看法并不为过。他对中国古代绘画史、中国晚明绘画、17世纪中国绘画的精神富有开创性研究，通过风格分析研究中国绘画，高居翰可谓西方汉学家中的巨擘之一。

他早年师从德国出生的罗樾，因而他的研究方式凝合了重考证、重分析的风格。罗樾是中国古代艺术史研究的权威之一，在这一领域出版八部著作及大量学术论文。他在古代艺术品断代中所采用的风格学分析方法备受业界推崇。1953年他曾发表论文以此方法分析安阳出土青铜器，尽管当时其他学者多根据青铜器的主题来判断年代，但后来考古发现证明罗樾是正确的。罗樾带出多位中国艺术研究的高徒，高居翰就是其一。他的中文名字也是罗樾起的，既有音译，又有意韵，“翰”古义是长而坚硬的羽毛，后人借指毛笔和文字，后引申融入了中国文化诗文书画之义。高居翰对得起这个名字，他倾力50载遨游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被人称为“最懂中国文人画的外国人”。

近期，经由两岸中华艺术界的合作，高居翰的英文名著简体译本得以陆续出版。《隔江山色：元代绘画(1297-1368)》探讨了元代绘画，讲述蒙古人统治中国的特殊年代里，文人画家如何以绘画来表达自己的看法与心声。已经出版的还有《气势撼人：十七世纪中国绘画中的自然与风格》和《画家生涯：传统中国画家的生活与工作》，后者的视角非常特殊，着重观察中国古代画家，特别是元、明、清晚期画家的工作与生活，文字的叙述生动具体，充满生活情趣和文化气息，让读者恍若亲入当年作画文人的生活创作实景。

高居翰是一位纯粹的学者，他的研究是切实的、拙朴的，绝不取巧，更不沽名钓誉，他的研究是开明的、开放的，从来不回避学术争论，在他的研究历程中不乏诤友、畏友，他一贯欢迎批评与争论，这也成为激励中国传统艺术学术研究的特殊动力。

高居翰学术最大特色是社会艺术研究方式，不同于常规研究的侧重笔墨鉴定的风格分析法，高居翰更注重探研绘画在广泛领域和特殊地域上的互成关系，关注画家的社会及经济地位和生存状态，以及画家因此而生的社会性与其画风的特殊、细微和个性化关系，这使得他的研究更有生机，有历史厚度和人性内涵。

作为颇有天赋的学者，高居翰始终充满向前探索的激情。在他的个人网站上，他笔耕不辍留下大量博客美文，让人从另一侧面了解他的研究状态和视角。他的最后一篇博文写于今年1月10日。他这样写道：“我现在只能卧于床上，恐怕今后也须如此……除了思考和说话不能做别的事儿了。”按照他的计划，还有几部重要著作等待撰写出版，力争打通中国传统绘画的断代式阐述。如今这已经是伤然的遗憾了。（文/夏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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