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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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木
2013年11月11日《东方早报·艺术评论》发表的《名家藏书引领古籍拍卖》一文,内有: “王世襄收藏的东西,有很多都非常耐玩……如说《药雨画录》,这部书是民国期间一位非常有名的书画鉴赏家,叫方药雨,他所精研过的书画,他做了一个详细的目录。”
方药雨其实并不仅是“民国期间一位非常有名的书画鉴赏家”,他还是中国古钱收藏界曾经最负盛名的三大收藏家之一(余为张叔驯、罗伯昭,张在南方,罗在四川,方则俨然是北方的代表),以及金石家、古物收藏家。近时,在各地的文物拍卖市场上,他的作品如《花鸟图》(见于天津“瀚雅·今古斋拍卖专场”)以及《松柏喜鹊成扇》等先后亮相。
说来此公的历史颇有传奇色彩,笔者所以撰文于此,是刚刚拜读了其人之同乡(定海)文载道的最新文集——《金性尧集外文编》。其曰:
“一个大汉奸的塑成,和那些为了饥寒的逼迫而放毒粉的‘愚民’,是迥不相同。他是有他的生活基础,思想背景,和叛国的一贯的过程。死的如最近枪毙的黄秋岳,活的如就任天津伪法院院长方若等。”
“大汉奸”?死者如日本间谍的掌故家黄浚(字秋岳),“活”的则是这方若方药雨。关于后者,作者说:
“我因为是同乡的缘故,所以知之较详。他是浙江定海人,前清秀才,一向周旋于封建士大夫阶层中。原名方苦,故字药雨,后来他觉得苦必须要苦出头,就改为‘若’字。今年六十六岁,身材很矮。虽然旅津有数十年之久,可是讲起话来依然是一口乡下土白。他的性格相当爽直,少时家道曾经中落,十余岁就赤手空拳地跑到天津,住在日租界。他是不懂日语的,但第二个妻子却是日人,这是一个使他渐渐媚日的根源。现在家产已达一百余万,完全由贩运书画,古玩给日人而来。因此更给他有天天接近日人的机会。他是国内著名的古钱收藏家,素有‘南张北方’之称。上海的古泉学会,还聘他做过顾问。他的绘画润格,在北方也是很高贵。他虽不是什么‘遗老’之类,但反对施行民主和嫉视国民党都很激烈。去年曾经回到乡下去,路过上海的时候,请他赴宴的几日无虚席。他所藏的一些古物中,要算几块‘石经’为最珍贵,据说,伪国的罗振玉曾代溥仪去向他出重金购买,而他竟非常狂悖地说:‘现在暂不出让,待到皇上入关就作为贡献的礼物。’可见他甘做傀儡的念头,是早已酿成的了。”
前清秀才、文物贩子、日本女婿、收藏家、艺术家、“封建残余”、汉奸,等等,这就是集于一身的方药雨,惜乎迄今我们还没有一本《抗战时期汉奸名录》,如方药雨这样的“文化汉奸”我们所知极其有限。虽不能以此废其人,如方药雨,尚须留名于世,则其人之一二,索之文献,可见诸如下:
方若(1869-1954或1955),字药雨,原名方苦(一说方城,改名若。又一说本名城,字楚卿,号劬园,别号古货富翁,小名谒宝),浙江定海人。
这方药雨原本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物,曾任前清知府、永定河河工委员、北洋大学堂教授、《国闻报》主笔。彼时天津《国闻报》是有名的报纸,甲午战争之后中国资产阶级与士大夫们倡导变法,严复等就曾以之为阵地,呐喊改良和启蒙,当时方药雨于报馆曾因抨击慈禧太后弊政,遂与康有为、梁启超等同遭清廷通缉,又同避于日本领事馆,继而出走日本,后幸赖朝廷有力者周旋而得免。据说方氏此前还在天津加入《日日新闻》报馆。
却说彼时方药雨还在天津开设了利津地产公司等,由于盈利,其得以撮资收藏书画、古玩、古钱等物,渐渐成为大家,其中尤其是古钱,名气颇大,是为“南张北方”、“南张北方巴蜀罗”之称者。方氏不独收藏,又懂得鉴赏,先后有《方家长物》、《言钱别录》、《言钱补录》等著称于世,且为藏家之必备导读书目。方药雨的旧藏,后部分归周叔弢、马定祥、陈仁涛等,而其中的一些重要藏品如古钱的开平元宝、开平通宝等,则现在被收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天津图书馆等。方氏又善画,据说他曾鬻画赈贫达30年之久,这又是为人所不知的事情了。传方氏画法取张僧繇,画笔摹范华原,“嗣得北苑观瀑图及敦煌所出之唐画,画益与时趋相远矣。”
遥想当年方药雨,载沉载浮于时世,至1937年天津沦陷,遂恬然下水,出任了天津治安维持会筹备委员兼伪高级地方法院院长,那么,这和他禁不起折腾(南下、困于收藏等等),以及家中有日妻等等,是否有相关的关系,如彼时知堂之纠结,于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名节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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