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用图:任伯年所作的吴昌硕像拓片(局部)。
浙江省博物馆藏吴昌硕晚年《自画像图轴》(局部)
吴昌硕篆刻作品《苍石》
吴超(左)与吴越(右)
■吴昌硕先生诞辰170周年
■专访吴昌硕曾孙吴超、吴越
今年是一代金石书画大师吴昌硕诞辰170周年,吴昌硕的曾孙吴超与吴越前不久在上海浦东的吴昌硕纪念馆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认为,曾祖父首先是诗人,然后才是金石篆刻家,“昌硕先生在生活上也始终不忘自己是从田间走出的农夫。正是由于他有耕夫之心胸、耕夫之踏实,才留给后人如此辉煌的成就。”
甲午年是一代金石书画大师吴昌硕先生诞辰170周年,也是吴昌硕参与过的甲午战争120周年。
在纪念日前后最忙碌的或许是吴超与吴越两兄弟。170年前的农历八月初一,他们的曾祖父吴昌硕出生在山清水秀的浙江安吉县鄣吴村。170年后的今天,兄弟俩一直致力于光大弘扬曾祖的艺术与传承。前不久在上海浦东的吴昌硕纪念馆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兄弟俩认为,曾祖父首先是诗人,然后才是金石篆刻家,“而且,昌硕先生在生活上也始终不忘自己是从田间走出的农夫。直至晚年,乡趣童心仍未泯,昌硕先生的伟大,正是由于他有耕夫之心胸、耕夫之踏实。艺田耕耘,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努力和积淀,留给后人的却是成就的辉煌。”
昌硕先生170周年的
纪念与遗憾
《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下简称“艺术评论”):今年是昌硕先生170周年,想请你们先介绍一下就你们了解的各地对昌硕先生的纪念,包括你们的体会。
吴超:从“文革”以后,比较重大的吴昌硕纪念活动还有140周年时,当时出了一套邮票,西泠印社为了纪念吴昌硕先生140周年,当时也开了一个纪念大会,但没有办展览会。到了150周年,吴昌硕研究会在那一年成立了。
吴越:那一年吴昌硕的纪念馆也成立了。
吴超:150周年的时候,在安吉的纪念活动也搞得比较大,但是到160周年好像活动就少了。
吴越:160周年时,上海图书馆做了吴昌硕纪念展览。
艺术评论:我感觉纪念吴昌硕的很多大型活动更有一种自发的情愫在。你们之前也没有参与策划?
吴越:没有,我们主要策划了上海吴昌硕纪念馆的昌硕先生诗友展。后来浙江安吉通知我们说当地的吴昌硕纪念馆新馆要开幕,也邀请我们去了。再后来浙江博物馆、浙江美术馆搞了两个大型的展览,非常之好。
吴超:还有就是在包括香港等地举办的“缶墨东游”展览,而且在日本的京都、静冈等地也推出了一系列纪念活动,那边还邀请我们去做了讲座,介绍吴昌硕的生涯。日本文化界把吴昌硕不是看做人,是看做神。吴昌硕先生从来没到过日本,但日本人对他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近现代的中国艺术家,好像也就是吴昌硕在日本福冈有个胸像。每年的9月12日(吴昌硕先生诞辰日),他们都要进行一系列纪念活动,已经进行16年了。
艺术评论:纪念活动在各地都很多,当然有些遗憾的是,昌硕先生作为海派大家,与上海关系密切处无需多言,然而上海的主要国有展览场馆却没有动作,实际上今年吴昌硕先生和吴湖帆都值得大做特做的,都是影响极大的海派大家。
吴越:你看浙江省都是政府主导,浙江博物馆与浙江美术馆都花了很大力气,策划展览做得都非常之好。
艺术评论:昌硕先生是浙江人,但他的成长史,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间,他的艺术风格巅峰的时期,包括其终老,其实都在上海,今年上海并没有特别大的纪念活动,我个人觉得还是有些遗憾。关于举办纪念或展览,上海的主要展览场馆有没有与你们沟通,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主动与他们联系?
吴越:没有,我们就是把自己的根据地做好,还有就是支持西泠印社,支持浙江美术馆,包括支持昌硕先生的故里安吉。
艺术评论:你们是把藏品拿到安吉等地去展览的?
吴越:对,吴超马上还要到安吉去把那些藏品取回来,然后在上海的吴昌硕纪念馆再展——因为今年5月份我们这里已经先展过了,展了以后就支持各地的巡展,不然到后来我们根本来不及。还有,今年闸北区要做一次吴昌硕纪念,闸北的口号就是“闸北走出个吴昌硕”——确实也是这样的,因为昌硕先生艺术最辉煌的年代住在闸北。
艺术评论:他的故居遗址还保护得挺好吗?
吴越:在上海的故居在山西北路吉庆里,目前是上海市文物保护单位。
艺术评论:现在有没有保护起来?有没有居民住在里面?
吴越:里面现在有很多居民的,他(吴超)十年前就向上面提了好多次,呼吁了好多次,但似乎效果不大。现在还是民居。
艺术评论:那有点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师在别的地方都抢疯掉了,即使齐白石在北京辟才胡同的故居,旁边就是金融街,但依然把齐白石住过的房子基本按原貌保留下来。
吴超:其实吴昌硕故居并不仅仅是闸北一般的民居,这里可以比作艺术界的黄埔军校,里面走出来的是刘海粟、王个簃、潘天寿、沙孟海、陈半丁、陈师曾,包括大千先生、赵云壑,还有日本的泰斗河井仙郎,岭南派的领袖高剑父也到这里跟他学篆刻……
艺术评论:其实目前来说,上海对昌硕先生的纪念与保护方面确实还需要再做更多的工作,当然上海把陆家嘴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做昌硕先生纪念馆,那还是非常了不起的,这是眼光,也是魄力。吴昌硕纪念馆在浦东已成为一个文脉,文眼。
吴超:确实是这样,国内外对在陆家嘴建立吴昌硕纪念馆评价都很高。
吴越:绝无仅有,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
吴超:但如果这个地方夷平掉,陆家嘴的文化就没了,这里就把陆家嘴的文脉延续了。
为民族注入一种雄悍之风
艺术评论:作为吴昌硕的曾孙辈,你们对吴昌硕先生的人品和艺品是如何理解的?包括从你们父亲与祖父的口述,能不能介绍?
吴超:吴昌硕先生首先是一个中国人,他的爱国情结和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尽管在当时的概念是忠君爱国的思想,但忠君的具体是表现在爱国上,这从他的诗文中也能看出来,从他跟着吴大徵时候的言行也能看出来。
艺术评论:甲午战争对他的人生经历可以算是个重要的转折事件吧。甲午战争影响到了他的画风,包括之后取法强悍及其强其骨的感觉。可能他直接参与甲午战争以及战事的失败对他的刺激是超乎我们想象的。我们现在看他为什么取法强悍,内心深处或许就是要强其心魄,让整个民族注入一种雄悍之风。
吴超:应当是的,他首先是有着家国情怀的文人,他总认为我们这个国家——泱泱大国应该有相当大的实力,但在甲午战争上的失利确实是让人痛心的。
艺术评论:因为他自己也亲自参与了,他是亲身经历的,所以可能触动和感受更加强烈。
吴超:是的,所以甲午以后,他对当时国家的政治局面感到很伤心,因此就把精力渐渐都转移到金石书画方面了。
艺术评论:所以,甲午前后他在笔墨上的反映是不一样的,我看包括这次在浙江从早期三四十岁一直到晚期都有,他之前的风格和之后的风格其实很清晰,包括书法之间的那种气度。
吴超:他的气度也从他的作品里面渐渐出来了,所以他后来对自己画的结论是“苦铁画气不画形”。
吴越:他画的是心中的画,不是形象当中的画。
吴超:所以这个方面就如同你所说的包括参加甲午战争以后肯定对他触动非常大。
艺术评论:这方面你们的祖父辈或者父亲他们有没有提到昌硕先生在甲午战争中心路的一些变化。
吴越:有,还有一些他写的诗,他前前后后写了好多的,心痛啊!
艺术评论:这表面的一个方面就他对政治就比较不热衷了,所以安东令当了几十天就辞官而去了。所以这也是古代知识分子文人的归隐思想,就在书画里归隐,我觉得他的家国情怀一直很重,就把他的家国情怀倾泻于笔端了,可以这样理解吗?
吴超:是这样,所以一个叫滑川的日本人送了他一把刀之后,他写了一首诗:“报国报恩无蹉跎, 惜哉秋鬓横皤皤。雄心空对梅花哦,
一枝持赠双滂沱。挥毫落纸如挥戈, 请对此刀三摩挲。”就是说你要对这把刀看了以后要好好想一想,“三思”。
艺术评论:可以感觉整个晚清战争的失败、国家的凋敝、政治的腐败。
吴超:所以他也很伤心,后来自己再去参加,他也想自己是不是能做个好官来治理下,但通过一个月的“安东令”,回天无力,所以他一个月就辞官,索性全身心地投入到书画中去。他的经历也是比较复杂的,经历过太平天国,清朝战争什么的,后来他对政治上基本上已经灰心了,全身心投入到书画里面来,尤其是辛亥革命以后,其实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的过渡还是比较平稳的,并没有破坏中国的文化,所以甚至到后来包括于右任、罗振玉(他们都是清朝的官)、吴昌硕还有王一亭他们在文化上都谈得很通。